“参见陛下,陛下万岁,辰阳永昌。”
陈铭被大殿衬得有些渺小,拜完新帝,陈铭直起上身向晋王行礼。
“见过晋王殿下。”
“陈大人平身。”
杨承坐在龙椅上,强装大人模样。
“谢陛下。”陈铭起身,微躬着身子,手中拿着朝笏。
小皇帝看看晋王,清了清嗓子,问道。
“朕听闻臣大人今日要大婚,不知臣大人婚后是想留京任职,还是想去边境继续左右于齐王,为辰阳的北境之垒添砖加瓦呀。”
陈铭跪地叩首道。
“臣愿留京侍奉陛下左右,谨遵仁恭平孝帝圣谕,督君、监官、正理、明德。”
无疑陈铭的回答有些出乎晋王的预料,小皇帝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害怕说错话,只得向晋王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晋王皱了皱眉头,再次向陈铭确认道。
“陈大人,确定要留在京城吗?之前在朝堂之上力保齐王的是陈大人,力举齐王的亦是陈大人,陈大人不怕……”
晋王没有继续往下说,可要说的话已经点明了,他这是想让陈铭知难而退,免得在京城坏他的好事。
陈铭又不傻,岂会不明白晋王的意思,况且朝中一些曾力推齐怀二王的老臣都在想方设法的“告老还乡”,生怕负了前朝老臣们株连几族的老路。
可陈铭越是在这个时候,便越不能退,那些老臣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但凡老实点,晋王都懒得计较了。
可自己一个弱冠之年,只要留下,必是祸患,真辞官了,那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若是去找齐王,那便更是坐实了齐王党的罪名。况且自己出去容易,可箫儿出去难。晋王必会用箫儿做人质来威胁自己,若真想离开,也必须等到箫儿安全出了城再说。
“晋王大人说笑了,臣行事向来是以社稷百姓为重,力保齐王是适时之举,非顺于私情。
臣自知身正,行端。陛下,晋王之所明鉴。臣亦知陛下晋王气度海量,贤君正臣,爱才怜民,岂会因此苛责微臣?”
陈铭说完又是一叩首,态度挑不出一丝毛病。
晋王也是终于明白陈铭这家伙为何深受老皇帝的提拔,这倘若陈铭是诚心向于自己,恐怕自己也会对其宠爱有加。
小皇帝见晋王不语,便开口打破僵局。
“既然陈大人执意留在京城,朕也深感欣慰,若先考有失于陈大人,朕在此向陈大人致歉。
朕希望今后朕与陈大人冰释前嫌,一同致力于黎明社稷。”
陈铭起身推手再拜。
“陛下英明,臣定不辜负太上皇所托,定竭力辅佐陛下,延续中兴。”
小皇帝偷偷看了一眼晋王,见晋王面色如常,也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陈大人平身今日突然召见,还请见谅,朕已无事,陈大人可退下了。”
“喏。”
陈铭领命,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刚出皇宫便遇到了两名熟人——南蜀城罗广裕、罗珏煜。
陈铭没做停留,只是边走边回头望了望二人,二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这名常青城少城主。
陈铭惺惺的将头扭回来,被两名锦衣卫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锦衣卫上前逼近两步,拱手道。
“怀王有请。”
说完,毫无商量的一个麻袋就套在了陈铭头上,熟练的将人绑回了怀王府。
——
天禄十八年二月二十三日,上午看完陈铭的信,下午皇帝加急的圣旨便紧随其后,北大营上下皆惊。
期望一时间搞不懂皇帝究竟想干什么,北迁百姓巩固失地可以理解,可在这关键时刻却要调走谢兴文,给自己换成一个上柱国南乡公的纨绔世子爷蹇思衡。
齐王杨高勖虽是不愿,却也别无他法,只得让谢兴文回京任职,并为其举办了颇为隆重的送别宴。
二十四日谢兴文快马加鞭的赶往严城,在汴城歇脚的时候也是在客栈,听说了皇帝禅位的消息。
这个消息无疑是令人震惊的,原本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谢兴文愣是赶了两日多,在三月二日便到了严城。
这个时候正巧要过上巳节了,京师外的洛河支流淇河,河畔多了不少商贩,进出城也容易了不少。
今年的淇河畔却多了几抹红色,听路过的游人说是京城一位大官要大婚,这婚礼隆重的都快盖过新帝的继位大典了。
另一名路人摆摆手,纠正道,
“你错了,皇帝的继位大典都是当官的,跪着参加,三叩九拜。
而这陈大人的婚宴可不同了,听说陈大人可是说了,来的是客,甭管是皇帝是乞丐都有西吃。”
“这官人出手是真阔呀,明日出来嬉水,正好瞧瞧。”
谢兴文脑中是乱,成了一锅粥,迫切的想找陈铭把事情问清楚,打听几番,还是决定,先一步去陈铭府上寻陈铭。
陈铭今日心情相当不错,李弈箫跟李继圣回了京城的赤侯府,现在的陈府上自家人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迎亲的聘礼摆满了院子。
“陈怀安你给我出来。”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陈铭一跳,陈铭将桌上的册子合上,越想越觉得耳熟,询问一旁的陈皙。
“外面的人是谁?”
“不清楚,应该是个散人,不然门卫不拦的。”
“让他进来,我听着耳熟。”
陈皙招招手,吩咐下人道:“把门外的人请进来。”
“喏。”
下人前去请客,不一会儿便带着风尘仆仆的谢兴文走了进来,陈铭见是谢兴文不由有些意外。
“谢兴文嘛介不?什么风把我们飞将军给吹来了?”
陈铭起身展开手,想要给这位好久不见的兄弟一个拥抱,不出意外被拒绝。
谢兴文开门见山。
“这几日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铭轻拍了拍谢兴文的肩膀,像个语重心长的长辈。
“别这么激动,你火气再大也改变不了什么,该说的事儿我知道的事儿都已经给怀王说过了,有事去问怀王,不过我也是劝你,你先别急,这种事得从长计议。”
陈皙端过来一杯茶,递给谢兴文。
“想必这就是飞将军吧。先喝杯茶,缓口气。若无其事的话,今晚就住下吧,明日婚宴,今日不能再让少城主费心了,请您见谅。”
“算了,我去找怀王。”说罢,谢兴文便要离开。
“等等,把他带走,不然你可进不了怀王府。”
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小孩被陈初玖领出来,小世子貌似并没有什么回家的喜悦,反倒是有些幽怨谢兴文的突然来访。
谢兴文没有拒绝,伸手去领世子杨昌兴,却被杨昌兴躲开,杨昌兴蹦跳两步拉住陈初玖。
“这个叔叔身上血气太重了,爹爹说过血气太重,会冲撞小孩子的命数,我还是跟着玖儿叔叔吧。”
谢兴文随口回道:“你爹身上不比我杀气重?”
“傻气确实比你重多了。”杨昌兴嘟着嘴道。
杨昌兴这一句话也将气氛缓和了不少。
“明天见。”陈铭说道。
谢兴文点点头,离开了陈铭的府邸。
辰阳这婚是哪个地方的习俗都不太一样,干脆流程就直接交给新人自己定,两个老头子只负责出钱出力。
接亲的队伍从臣服,浩浩荡荡的出发,押聘礼的队伍排满整条长街,十里红妆,这种穷酸的词不足以形容场面的壮大。半个京城张灯结彩。
陈铭一袭红袍,头戴礼帽,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比新进的状元郎还神气。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从陈府到赤侯府这几里路上,排满了观礼的市民,全城的乐师倾巢出动,唢呐吹的震天响晚归的候鸟盘旋在空,不敢归巢。
陈初玖和陈初升骑着赤红的高头骏马,金银精绣的礼服不值一提,伴与陈铭左右,时不时的向着周围的人群撒酥糖与碎银子,众人也是纷纷向着陈铭贺喜。
没有达官和商户因为婚事阻塞交通而恼怒,因为他们有新的忙碌,光是送的贺礼让陈皙从早念到晚也念不完。
李弈箫身穿红色礼服金丝作绣,鎏金点缀的红盖头盖住了脸,同样也遮住了雀尾金冠,被媵人领着坐进了轿中,伴随着赤侯府管家的一声。
“起轿~”四柱雕龙,红顶金饰的轿子被八人抬起。
赤侯府锣鼓齐鸣,舞龙的匠人高举着长龙冲出赤侯府,礼乐队的人画着花妆紧随其后。舞伎伶人,同唱同舞,数不尽。
两队人马在十字的道口相遇,一同出城,十几里的青龙街上挂满了丝绸红缎。
今日佳节,城门的守卫大开城门,在各收了一盒喜礼后,同向二人道喜,礼盒打开,琳琅满目。
出了城门沿着淇河过桥北向,十几个菜的大席面,几步一桌,长龙似的一眼望不到头,花束香囊和荷包被陈府的人扔向淇水,淇河中嬉闹的年轻人,争相抢夺,
陈铭担心箫儿在封闭的轿中时间长了会无聊,便提议提前渡河。
陈初玖瞬间明白了陈铭的意思,转头对着身后的众人问道。
“渡河没桥怎么办?”
一个衣衫有些破的少年说道:“今日上巳节,上巳修禊,渡水除邪,水路不平,新郎官背过去便是了。”
陈初玖当即便赏了少年一锭银子,附和道。
“没错,背过去就是了。”
陈铭翻身下马,掀开轿帘,牵住李弈箫伸出来的手。
李弈箫一个没站稳,跌入陈铭怀中,陈铭顺势将其轻松抱入怀中。
李弈箫用手抓住险些飞走的红盖头,小声道。
“胡闹。”
陈铭轻笑,这个时候的淇水还有些凉,水深的地方刚好没到陈铭的腰。陈铭轻轻的将李弈箫抬起一些,免得让有些凉的河水湿了箫儿的礼服。
李弈箫手缓缓放下,轻拨一下河水,将手中的水弹到陈铭脸上。
陈铭宠溺的看着李弈箫,只恨这淇水的河面不够宽。
陈初玖带着长队从长桥上通过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朱雀长街返回陈府,回府时天微红,灯却亮了满城。
陈皙还在报客人送礼的清单院中,两家的亲戚满座,举酒迎欢。
跨火盆,拜天地的流程完后,陈铭将李弈箫抱进洞房,他并没有安排什么闹洞房之类的,嘱咐李弈箫几句后,稍作整理,出门见客。
“晋王(怀王)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令院中舞狮的匠人不由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