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12日,深夜十一点,暴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青城市城东的“迎春路-明湖街”十字路口。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雨幕时,林墨正坐在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指尖捏着一枚刚从死者胃里取出的、沾着黏液的金属碎片——那是上午一起坠楼案的关键证物。
“墨哥,李队电话,城东路口发现女尸,现场破坏得厉害,让我们马上过去。”苏语抱着勘查箱冲进来,额前的碎发还沾着外面的雨星,她习惯性地把林墨的黑色冲锋衣递过去,“雨太大了,你那身白大褂可经不住造。”
林墨应了声,把金属碎片小心放进证物袋,指尖残留的凉意还没散去,心口已经泛起熟悉的沉滞感——这种感觉,通常意味着案发现场会有“老朋友”在等他。
警车在积水里碾出两道白色水痕,到路口时,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蓝红色的警灯把雨丝染成诡异的色彩。李建国叼着根快湿透的烟,看到林墨下车,快步迎上来:“林法医,死者是陈曦,28岁,附近广告公司的策划,路人报的警。现场太糟了,雨冲了快半小时,痕迹基本没了。”
林墨点点头,戴上乳胶手套,弯腰钻进警戒线。十字路口的斑马线旁,一具女尸蜷缩在积水里,深色风衣被泡得发胀,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右手紧紧攥着什么,指缝里渗着暗红的血。
就在林墨的目光落在死者脸上时,他眼角的余光里,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站起来——是陈曦的鬼魂,穿着和尸体一样的风衣,脸色比尸体更白,空洞的眼睛盯着林墨,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苏语蹲在林墨旁边,小心翼翼地撑开死者的右手:“墨哥,她手里攥着半张纸,好像是……宣传册?”
林墨的注意力却在鬼魂身上。陈曦的鬼魂慢慢抬起手,指向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突然变得焦躁起来,身体开始透明,像是要消失。林墨心里一紧,轻声对苏语说:“注意死者头部,可能有钝器伤,另外,查一下案发前后红绿灯的运行记录,特别是绿灯的亮起时间。”
“绿灯?”苏语愣了一下,还是迅速记下,“我马上让技术科查。”
李建国在旁边听见,皱了皱眉:“林法医,你怀疑红绿灯有问题?这路口的红绿灯上个月才检修过,没出过故障啊。”
林墨没解释——他总不能说,是死者的鬼魂指给他看的。他俯身检查尸体,指尖触到死者太阳穴时,能明显感觉到凹陷:“颅骨凹陷性骨折,致命伤应该是钝器打击头部,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具体要等解剖。”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陈曦的鬼魂。鬼魂似乎平静了些,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林墨顺着看过去,死者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手表,表盘玻璃碎了,指针停在11点03分。
“手表停了,”林墨把手表小心取下来,放进证物袋,“可能是案发时被撞击导致的,时间可以作为参考。”
苏语已经联系了技术科,那边传来消息:“苏姐,路口的监控坏了快一周了,还没来得及修!红绿灯的运行记录……有点奇怪,案发当天晚上11点整,原本应该是红灯的方向,突然跳成了绿灯,持续了一分钟,然后又恢复正常,像是被人为操控过。”
“人为操控?”李建国的烟掉在地上,他踩灭烟头,“这就不是意外了,是谋杀!”
林墨站起身,看向红绿灯的方向。雨还在下,绿灯刚刚亮起,柔和的绿色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眼。陈曦的鬼魂站在绿灯下,身影渐渐清晰,终于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他说……等绿灯亮……就带你走……”
“他是谁?”林墨在心里问。他知道,只有自己能听见鬼魂的声音,这种能力从小就跟着他,起初是负担,后来成了他作为法医的“特殊工具”——死者无法开口的真相,往往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告诉他。
鬼魂却摇了摇头,眼神变得迷茫:“我不知道……他戴着手套……有股铁锈味……”
苏语走过来,递上纸巾:“墨哥,尸体要运回中心解剖吗?李队已经安排人去查陈曦的社会关系了。”
林墨点头:“先回去解剖,另外,把她手里的半张纸拿去复原,看看上面是什么内容。”
解剖室的灯亮了一夜。林墨站在解剖台旁,手术刀划开尸体的皮肤,苏语在旁边记录。死者的颅骨凹陷处有明显的钝器痕迹,形状像是扳手之类的工具,胃内容物显示她死前一小时吃过晚餐,没有中毒迹象。
“墨哥,死者的颈部有轻微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短暂束缚过,”苏语指着尸体的颈部,“另外,她的指甲缝里有少量皮肤组织和纤维,已经送去做dNA比对了。”
林墨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陈曦的鬼魂就站在解剖台边,看着自己的身体,眼神里满是悲伤:“我只是……想和他问清楚……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什么?”林墨轻声问。
“钱……50万……他说要做投资……”鬼魂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昨天发现……他根本没投资……而是还了赌债……我跟他吵,他说……今晚在十字路口见……说给我一个交代……”
50万?林墨心里记下这个数字,对苏语说:“查一下陈曦的银行流水,特别是最近一个月的,看看有没有大额转账。”
清晨六点,雨停了。李建国拿着一叠资料走进解剖中心,眼圈熬得通红:“林法医,有线索了!陈曦有个秘密交往的男友,叫张浩,32岁,是做交通设备维修的,上个月刚给这个路口的红绿灯做过检修!我们查了陈曦的银行流水,昨天上午她转了50万给一个匿名账户,而张浩最近欠了近百万的赌债,昨天下午刚好还了50万!”
“张浩在哪?”林墨立刻问。
“我们已经派人去他公司和家里了,但没人,电话也打不通,”李建国揉了揉太阳穴,“技术科查了他的行车记录仪,案发当晚十点四十,他开车去过城东路口附近,然后十点五十五分返回公司,说是加班,但公司的监控显示,他十点五十离开后,直到十一点十分才回来,中间这二十分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苏语拿着dNA报告跑进来:“墨哥!死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和张浩的比对上了!还有,她手里的半张纸复原了,是一家赌场的宣传册,上面有张浩的指纹!”
证据链似乎越来越清晰,但林墨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看向门口,陈曦的鬼魂站在那里,表情焦急:“不是……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人……他打电话的时候说……‘绿灯亮了,人已经搞定’……”
还有同伙?林墨皱起眉:“李队,查张浩的通话记录,特别是案发前后的,看看有没有和什么人联系过。另外,再查一下那个匿名账户的流向,50万转到哪里了。”
李建国立刻安排下去。上午十点,技术科传来消息:“李队,张浩案发当晚11点05分,给一个叫刘峰的人打了电话,通话时间只有十几秒。这个刘峰是张浩的赌友,也是放高利贷的,张浩欠他30万赌债,昨天下午刚还了!还有,陈曦转的50万,最终流向了刘峰的账户!”
“刘峰在哪?”李建国精神一振。
“我们查了,刘峰现在在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好像在等什么人,”技术科的人补充道,“我们还查了刘峰的前科,他五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过刑,出狱后一直没正经工作,靠放高利贷为生。”
警方立刻出动,包围了废弃工厂。林墨和苏语也跟着去了,他总觉得,陈曦的鬼魂还有话没说完。
工厂里弥漫着铁锈味,和陈曦鬼魂提到的“铁锈味”对上了。张浩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里塞着布,看到警察进来,眼睛里满是惊恐。刘峰手里拿着一把扳手,正对着张浩,看到警察,想跑,却被埋伏在门口的警察按住。
“不许动!”李建国掏出枪,大喝一声。
刘峰被按在地上,挣扎着喊:“不是我杀的!是张浩!是他让我帮忙,说陈曦发现了他骗钱的事,要杀了她灭口!他说他熟悉红绿灯,能制造不在场证明,让我在工厂等他,事成之后给我20万!”
张浩被松了绑,吐掉嘴里的布,哭着说:“是刘峰逼我的!他说我不杀陈曦,就杀了我全家!我本来想跟陈曦解释,求她原谅,可刘峰说,如果我不动手,他就动手,还要把我欠赌债的事告诉陈曦的家人!”
两人互相推诿,李建国让人把他们都带回去审讯。苏语松了口气:“总算抓到人了,墨哥,你这次又立大功了,要不是你一开始让查红绿灯,我们可能还找不到这么快的线索。”
林墨却没放松,他看向工厂的角落,陈曦的鬼魂站在那里,眼神平静下来,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了。
回到警局,审讯室里,张浩和刘峰的供词终于对上了。原来,张浩欠了刘峰30万赌债,又骗了陈曦50万还赌债,被陈曦发现后,刘峰威胁张浩,让他杀了陈曦灭口,否则就揭穿他。张浩没办法,只好约陈曦晚上在十字路口见面,说给她交代。
案发当晚,张浩提前用自己的权限远程操控了红绿灯,让原本应该是红灯的方向在11点整突然亮起绿灯,引诱陈曦过马路。他躲在旁边的巷子里,等陈曦走到斑马线中间时,冲上去用扳手击打她的头部,陈曦挣扎时抓伤了他的手。得手后,张浩开车返回公司,制造不在场证明,然后给刘峰打电话报信,说“绿灯亮了,人已经搞定”。
刘峰怕张浩事后反水,就把他骗到废弃工厂,想杀人灭口,没想到被警察抓了个正着。
案件告破,李建国拍着林墨的肩膀:“林法医,还是你厉害,每次都能发现关键线索。对了,你怎么一开始就想到查红绿灯的?”
林墨笑了笑,没说话。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正常运行着,绿灯亮起时,柔和的光芒洒在斑马线上,像是在为逝去的人照亮回家的路。
苏语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墨哥,别想了,案子破了,陈曦也能安息了。对了,你刚才在工厂里,好像在跟谁说话一样,是我看错了吗?”
林墨接过咖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真相,总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他没说,那个“告诉真相”的人,其实一直都在。就像突然亮起的绿灯,看似意外,实则是死者用另一种方式,为自己寻求正义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