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江城市被浓得化不开的雾霾裹着,能见度不足五米。
交警张磊在开发区工业园停车场巡逻时,车头突然撞上了一辆停在角落的黑色奔驰。
他骂骂咧咧地下车,却发现奔驰车窗紧闭,驾驶座上的男人歪着头,脸色青灰,毫无动静。
半小时后,法医林墨和助手苏语穿过层层警戒线赶到现场。苏语戴着口罩,一边调试现场勘查灯,一边嘟囔:“这鬼天气,呼吸都觉得呛。”林墨没说话,只是盯着奔驰车的车窗——玻璃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车门从内部反锁,没有撬动痕迹。
“墨哥,初步判断是密室?”苏语递过手套。林墨点头,戴上手套拉了拉车门把手,指腹触到冰凉的玻璃时,他忽然皱了皱眉。旁人看不见的是,驾驶座旁正站着一个模糊的虚影,男人穿着西装,胸口别着“宏远化工”的工牌,脸色和尸体一样青灰,正捂着胸口不停咳嗽。
“肺部有问题。”林墨轻声说。苏语愣了一下,刚要问他怎么知道,刑警队长李建国就带着人赶来了。“死者是宏远化工的副总张志强,45岁,昨天晚上十点还在公司开会,之后就联系不上了。”李建国递过资料,“家属说他有哮喘,但没听说有其他重病。”
尸体被抬下车时,林墨再次看向那个虚影。张志强的鬼魂飘到他身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向远处的化工厂烟囱。林墨会意,转头对李建国说:“尸检要重点查呼吸系统,另外,调一下昨晚到凌晨的园区pm2.5数据。”
尸检在市法医中心进行。解剖台上,张志强的皮肤呈现出异常的青紫色。苏语打开胸腔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墨哥,你看他的肺!”林墨凑过去,只见两片肺叶肿得像泡发的海绵,表面布满了灰黑色的斑点,切开后,里面全是细沙状的工业粉尘,轻轻一挤就簌簌往下掉。
“不是哮喘发作。”林墨用镊子夹起一点粉尘,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是急性吸入性肺损伤,这些粉尘含有大量二氧化硅和重金属,浓度极高,短时间内就能导致呼吸衰竭。”苏语快速记录着:“可他是在车里死的,车窗都关着,粉尘怎么进去的?”
这时,张志强的鬼魂又出现在解剖台旁,这次他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雾……雾霾天……车里的……空气净化器……”林墨眼神一凛,立刻让苏语联系技术科,仔细检查奔驰车的空气净化器。
与此同时,李建国那边有了进展。监控显示,张志强昨晚十点半开车进入停车场,之后再也没人靠近过他的车。但园区的pm2.5监测数据却很奇怪——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停车场区域的pm2.5浓度突然飙升到2000微克\/立方米,是周边区域的五倍,而同一时间,宏远化工厂的排污口却处于关闭状态。
“空气净化器查出来了!”苏语拿着报告跑进来,“滤芯被动过手脚,里面塞了一层浸过工业粉尘的纱布,而且净化器的进风口被改装过,只要一开机,就会把粉尘吹进车厢里。”林墨放下解剖刀:“凶手知道张志强有哮喘,习惯开空气净化器,又算准了昨晚的雾霾会掩盖粉尘来源,还能模糊监控画面。”
李建国皱着眉:“能接触到张志强的车,又熟悉化工厂粉尘特性的人,会是谁?宏远化工的员工?还是……”他话没说完,林墨就打断了他:“还有一种可能——受化工厂污染影响的人。”
张志强的鬼魂在这时飘到林墨面前,手里似乎捏着一张照片。林墨盯着虚影的手,缓缓说:“死者最近是不是和什么村民有纠纷?关于污染赔偿的。”李建国立刻翻出张志强的日程表:“上周他去过城郊的望风村,和村民谈征地建厂的事,据说谈崩了,有几个村民还和他起了冲突。”
望风村距离宏远化工厂不到三公里,是江城市有名的“污染村”。车子开进村子时,路边的庄稼都透着不正常的枯黄,不少村民戴着口罩,咳嗽声此起彼伏。村支书叹着气说:“自从宏远化工建起来,我们村得肺癌、尘肺病的人就没断过,去年冬天又死了三个,村民去找张志强要说法,他就说我们是自己不注意卫生。”
林墨注意到村支书提到一个叫王建国的村民——他的妻子和儿子三年前都死于尘肺病,去年他自己也被查出肺癌晚期。更关键的是,王建国以前在宏远化工的后勤部门干过,负责维护厂区的通风设备,对粉尘特性了如指掌,而且他有个侄子在停车场当保安,能轻易拿到张志强的车钥匙。
“王建国在哪?”李建国问。村支书指了指村头的一间破屋:“估计在家呢,他最近咳得厉害,基本不出门。”
破屋的门没锁,推开门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和粉尘味。王建国坐在炕沿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布包。看到警察进来,他没有惊讶,只是平静地咳嗽了几声:“张志强死了?”
李建国亮出证件:“我们怀疑你和他的死有关。”王建国笑了笑,从布包里拿出一张诊断书和一叠照片——照片上是他妻儿的遗容,还有他自己肺部的ct片。“我没多少日子了,”他声音沙哑,“张志强说我们的病和化工厂没关系,可他自己却天天戴着进口口罩,开着带空气净化器的车,凭什么?”
苏语拿出空气净化器的鉴定报告:“是你改装了张志强的空气净化器,对吗?你利用昨晚的雾霾,让粉尘在车厢里积聚,导致他急性肺损伤。”王建国没有否认,他从炕底下摸出一把螺丝刀:“那是我以前在厂里修设备用的,改装滤芯的时候用的就是它。我侄子帮我拿到了车钥匙,趁着张志强开会的时候,花了十分钟就改好了。”
林墨看着王建国,又看了看他身后——那里站着两个小小的虚影,是他的妻儿,正拉着他的衣角。“你知道这样做会判死刑吗?”林墨问。王建国摇摇头:“我不怕,我就是想让他也尝尝,喘不上气的滋味。”
审讯室里,王建国交代了全部经过。他早就计划好了复仇,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前几天天气预报说会有强雾霾,他知道机会来了——雾霾不仅能掩盖粉尘的踪迹,还能让张志强因为空气不好而提前打开空气净化器。他算准了时间,在张志强开会时潜入停车场,用提前配好的钥匙打开车门,改装了空气净化器,又把车门反锁,不留任何痕迹。
“我以为这样就没人能查到我头上,”王建国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雾霾天里,到处都是粉尘,谁会想到是我放的……”
案件告破那天,江城市的雾霾终于散了。林墨站在法医中心的天台上,看着远处的天空露出一点蓝色。张志强的鬼魂慢慢消散,临走前,他对着林墨点了点头。苏语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墨哥,你说这场雾霾,到底掩盖了多少事?”
林墨没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水杯。水面上,王建国妻儿的虚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阳光里。李建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这次,我们没让雾霾掩盖真相。”
三天后,宏远化工因长期超标排污被立案调查,相关负责人被依法拘留。江城市政府启动了望风村的整体搬迁计划,承诺对患病村民进行免费治疗。林墨在整理案件档案时,看到了王建国的忏悔书,最后一行写着:“如果能重来,我不想用仇恨结束生命,但我更不想看着他们继续毁掉别人的生活。”
苏语走进来,把一份新的尸检报告放在桌上:“墨哥,下一个案子,城郊发现一具女尸,初步判断是他杀。”林墨合上档案,拿起工具箱:“走。”
窗外,阳光正好,没有一丝雾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