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陷入昏暗。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动作自然而熟练,手掌轻轻搭在我的腰间,微微用力一带,我便不由自主地跌入他温暖的怀抱。
他的胸膛坚实而可靠,力道依旧不容拒绝,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声,以及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
这个拥抱来得如此自然,就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不带丝毫犹豫或迟疑。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呼吸间带着熟悉的气息。
我放弃了抵抗,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只能麻木地任由他随意摆布。
四肢僵硬得像是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
他就这样随意操控着我的身体,而我却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只能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任凭他摆弄成各种姿势。
“下个月,”他在黑暗中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有个私人酒会,跟我一起去。”
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的心又是一紧。
酒会?又要我去扮演那个“纯净无害”的花瓶吗?
在那些探究、羡慕或鄙夷的目光中,微笑着,扮演他完美的所有物?
“我……”我想拒绝,声音却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不需要你做什么。”
他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打断我,手臂收紧了些,“跟着我就行。”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
或许是安抚?但听在我耳里,却更像是命令。
我闭上眼,不再说话,沉默再次降临。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又极低地响了起来,模糊得像是梦呓,却一字不落地砸进我心里。
“林柠。”他叫我的名字,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别想着逃。”那五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烙铁。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感觉到了我的僵硬,手臂又收紧了一分,几乎让我喘不过气,仿佛要将我彻底揉碎,嵌进他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然后,他不再说话,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仿佛那句可怕的警告,真的只是半梦半醒间的无意识呢喃。
可我躺在他滚烫而霸道的怀抱里,睁着眼睛,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模糊的夜色,浑身冰冷。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我那些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恐惧和挣扎。
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在乎。
或者说,他享受这种猫捉老鼠般的、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万籁俱寂,只剩下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我的耳膜,像无形的倒计时。
我知道,从他说出「别想着逃」的那一刻起,这场无声的战争,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连最后一点点试图保留的、可怜的自我,都被他看穿,并提前宣告了死刑。
未来像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而我,只是网中央那只徒劳挣扎的飞蛾,翅膀早已被钉死,动弹不得。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湿漉漉的寂静压下来,沉甸甸地裹住别墅。
只有他沉稳的心跳,一声声,敲在我耳膜上,像为我的世界敲响的丧钟。
「别想着逃。」
那五个字,不是威胁,是陈述。
是早已看穿我所有怯懦挣扎后,轻描淡写下达的最终判决。
我僵在他怀里,连睫毛都不敢颤动,生怕细微的动静都会引来更彻底的镇压。血液像是冻住了,在血管里凝滞不前,只有胃部在一阵阵冰冷地抽搐。
他就这样抱着我,可箍在我腰间的铁臂,那绝对掌控的力道,无声地宣告着清醒的禁锢。
这一夜,漫长如一个世纪。
天光微熹时,他才稍稍松开手臂。
我几乎立刻屏住呼吸,闭眼装睡。他起身,洗漱,换衣,一系列动作流畅而安静。
然后,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像离水的鱼。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下来。
他依旧早出晚归,似乎真的很忙。
那个装满“分析报告”和“合作建议”的牛皮纸袋消失了,仿佛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赵明没有再来。
平板电脑也被收走了。
他不再提“工作”,不再提“演戏”,甚至不再提那个为我“设计”的书房。
只是每天回来,会检查我有没有好好吃饭,会在我对着窗外发呆时,从身后抱住我,沉默地陪我看一会儿湖,然后在我耳边落下几个冰凉的吻,像野兽标记领地。
我变得异常“听话”。
不再去琴房制造噪音,不再看那些“不合适”的电影,他给的牛奶和食物,我会安静地吃完。他抱我,我就僵硬地靠着。他吻我,我就闭上眼承受。
像一件被妥善保管、失去自我意志的藏品。
直到第三天下午。
我正蜷在沙发里,目光空洞地看着一本摊开在膝头的、看了三天都没翻页的书,张姨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硬壳文件夹。
“林小姐,”她笑容温煦,将文件夹递给我,“陆先生吩咐送来的,说是让您看看。”
我的指尖一颤,书从膝头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又来了,新的剧本?新的“分析报告”?还是……新的囚笼设计图?
我盯着那个文件夹,像盯着一条毒蛇,迟迟不敢去接。
张姨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保持着笑容,将文件夹放在我旁边的沙发上:“您慢慢看,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她转身离开了。
我盯着那个米白色的、印着烫金暗纹的文件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得生疼。
过了很久,我才颤抖着手,拿起它。
很轻,不像之前那份报告那么沉甸甸地充满压迫感。
深吸一口气,我猛地掀开了封面。
没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分析,没有赤裸裸的数据图表。
里面只有一张纸。
是一份极其简洁的、打印出来的课程表。
时间,地点,课程名称,授课老师。
「周一、三、五,上午9:00-11:30,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表演精讲
导师:郑秋明(国家话剧院一级演员,戏剧学院客座教授)」
「周二、四,下午2:00-4:30,镜头前语言与肢体表达
导师:方薇(电影学院表演系副主任)」
「周六,上午10:00,电影拉片分析(经典影片解读)
导师:陈墨(知名影评人,电影节选片人)」
课程表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字,凌厉霸道,是熟悉的笔迹:
「司机每天接送。好好学。」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反复看了三遍。
指尖下的纸张冰凉,却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击中了心脏最麻木的地方。
表演课?
不是那种教人如何摆拍、如何精准展现“脆弱感”的速成班。
是正经的、学院的、甚至堪称顶配的……表演课程。
郑秋明,方薇,陈墨……这些名字,对于任何一个科班出身的演员来说,都如雷贯耳。
他们不是有钱就能请到的,更不会轻易开设这种小课。
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还是说,这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更隐蔽的驯化?
让我系统地学习如何“演”得更好,更符合他的要求?
巨大的困惑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在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漾开混乱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