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果然站着一群神色严肃、身穿制服的警察,为首的亮出证件和搜查令。保镖们面色惨白地站在一旁,完全不敢阻拦。
“陆渊先生,”警察的声音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们接到实名举报,并掌握相关证据,怀疑你与王守成死亡案及其他几起经济犯罪案有关,这是搜查令,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陆渊的目光极其冰冷地扫过那些警察,又扫过门口面如死灰的保镖,最后,他的视线越过人群,极其短暂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极其复杂。
有警告,有审视,有未散的杀意,甚至还有一丝……极其诡异的、仿佛确认般的意味。
然后,他收回目光,对着警察,甚至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冰冷而莫测:“配合调查?当然。我一向是守法公民。”
他的镇定,近乎可怕。
两个警察上前,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姿态强硬:“麻烦你现在就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陆渊没有反抗,甚至主动伸出了双手(并没有戴手铐,但姿态已然是押解)。他跟着警察朝外走去,步伐沉稳,仿佛不是去接受调查,而是去参加一场晚宴。
在经过客厅时,他的目光似乎极其随意地扫过那个多媒体播放器和电视屏幕,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没有任何停留。
他就这样,在一群警察的“护送”下,离开了套房。
门被关上。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满室的狼藉,未散的恐惧,以及……那枚可能改变了这一切的、来自匿名者的、如同诅咒般的U盘。
我僵在床上,裹着被子,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脖子上、身上被他施虐留下的疼痛清晰无比,提醒着刚才那惊魂一刻的真实与恐怖。
警察……来了……把他带走了……
是因为那段私刑录像被举报了吗?
那个匿名者……他不仅给了我U盘,他还……真的动手了?
巨大的劫后余生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让我虚脱。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冰锥般的恐惧和茫然。
陆渊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那么镇定?
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
甚至……这一切,是否依旧是他庞大算计中的一环?!
我只是他棋局里的一步?
还是那个匿名者棋局里的一步?
或者……我同时是他们双方棋盘上的棋子?!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慢慢地、挣扎着爬下床,踉跄地走到客厅。
电视屏幕已经黑了,那个多媒体播放器还亮着小小的电源灯。
我看着它,看着那个USb接口,仿佛看着一个潘多拉魔盒。
它带来了毁灭,也带来了……暂时的生机。
我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颤抖不止的手指。
陆渊被带走了。
但游戏,真的结束了吗?
还是说,这只是……
另一场更加不可预测的、
风暴的,序幕?
我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心底一片荒芜的、冰冷的、废墟。
我的身体像是被拆散后又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脚踝和头皮,火辣辣地提醒着不久前的暴行。
陆渊被带走了,被警察带走了。
这个认知像迟来的潮水,缓慢地淹没了我僵滞的大脑。
没有狂喜,没有解脱,只有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虚脱感和更深沉的、冰封般的恐惧。
他就那样走了。
甚至没有回头。
最后那个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肉跳,像是一种警告,一种审视,又像是一种……确认?
他确认了什么?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那混合着冷冽木质香和一丝暴戾后的血腥味的空气,让我胃里一阵阵翻搅。
屏幕上早已暗下去的播放器,像一只沉默的、窥视一切的眼睛。
那个U盘……那个匿名者……
我猛地挣扎着坐起来,不顾全身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颤抖着拔下了那枚差点引来杀身之祸的U盘。
它冰冷地躺在我手心,像一块从地狱里捞出来的黑色骨头。
实名举报?确凿证据?
警察来得如此及时,如此精准……是因为这段私刑录像吗?
那个匿名者,他不仅把刀递给了我,他还亲自握着这把刀,捅了出去?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和陆渊到底是什么关系?敌人?
还是……这根本就是一场狗咬狗的黑吃黑?
而我,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被利用来传递“证据”的信使?
一个刺激陆渊失控、从而露出破绽的催化剂?还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吸引火力的靶子?
无数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伴随着保镖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询问:“林……林小姐?您……您还好吗?”
他们的主子刚刚被警察带走,他们此刻的惊慌失措可想而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颤抖,用尽可能平稳却难掩沙哑的声音回答:“……我没事。需要安静一下。”
“好……好的……我们在外面,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们。”保镖的声音如蒙大赦,迅速退开。
我知道,他们暂时不敢进来。
陆渊余威犹在,而我现在,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或许能了解情况的“自己人”。
我必须冷静下来。必须思考。
陆渊被带走,不代表我就安全了。
那个匿名者目的不明,警方那边也吉凶未卜。
陆渊的势力盘根错节,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环顾着这间奢华却冰冷的牢笼。
这里不再安全了。
每一件物品,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眼睛和耳朵。
我的目光落在床头的座机上。
线路可能被监听,但……这是我唯一可能联系外界的途径。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
我挣扎着爬起来,单脚跳着过去,拿起听筒。
手指悬在按键上方,却迟迟无法按下。
打给谁?我能信任谁?
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陈导演?他值得信任吗?
还是这本身又是一个陷阱?
犹豫间,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按下了重拨键——那是陆渊最后打出的那个号码的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