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时节的杨家屯,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芬芳。苏晓棠背着半满的药筐走在田埂上,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墨痕跟在她身边,灵敏的鼻子不时轻嗅着空气中的气息。
「东南方向的坡地上有片益母草,」墨痕传来清晰的意念,「刚开花,正是药效最好的时候。」
苏晓棠会意地点头,脚步轻快地转向那个方向。这些年,她与墨痕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超越语言的默契。动物们不仅是她的伙伴,更是她采药时的向导。
晓棠,这么早就上山啊?正在田里插秧的李大娘直起腰来,热情地招呼道,多亏了你上次给的药膏,我这老寒腿今年开春都没疼过!
是啊晓棠,旁边王大叔也接话,你家那治牛腹泻的方子可真灵,我家那头老黄牛吃了两天药就好了!
苏晓棠微笑着回应众人的问候,眼角瞥见村医赵大夫家的方向,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赵强的刁难她已经习以为常,但能避开总是好的。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就在她快要走出田地时,赵强带着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迎面走来,正好堵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咱们的小神医赵强斜着眼睛,语气里满是讥讽,整天往山里跑,该不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苏晓棠抿紧嘴唇,想要绕道而行,却被赵强伸手拦住。
急什么?让我们看看你都采了些什么灵丹妙药。赵强一把夺过她的药筐,胡乱翻捡起来,这些杂草也能治病?骗鬼呢!
趁着翻捡的工夫,他悄悄往筐里塞了几把田边的野草。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墨痕的眼睛,黑狗立即发出警告的低吼。
「他在使坏,」墨痕的意念带着愤怒,「往筐里塞了狗尾草和苍耳。」
苏晓棠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待赵强把药筐扔回给她时,她仔细地将那些杂草一一挑出。
既然赵大哥对草药这么了解,苏晓棠抬起清澈的眼眸,声音平静无波,不如请您指教一下,这十种草药分别有什么功效?若是说得对,我甘拜下风。
她将杂草和几株真正的草药混在一起,摊开在掌心。周围干活的村民都围了过来,好奇地张望着。
赵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哪里认得这些草药,平日里仗着父亲是村医,在村里作威作福,实际上对医术一窍不通。
这、这是......他支支吾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在害怕,」墨痕敏锐地察觉到赵强的情绪,「右腿在微微发抖,呼吸也变快了。」
苏晓棠的唇角微微上扬,开始娓娓道来:这是狗尾草,无毒但也不能入药;这是苍耳,果实可治疗鼻炎,但必须在秋季采收;这是车前草,利水通淋,现在正是采摘的好时节......
她如数家珍,将每种草药的特性、采收时节、炮制方法都讲解得清清楚楚。围观的村民不时发出惊叹声,看向赵强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鄙夷。
赵强恼羞成怒,一把打掉她手中的草药:少在这里卖弄!
说完,带着几个跟班灰溜溜地走了。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高声喊道:晓棠,别理他!咱们都信你!
苏晓棠蹲下身,仔细地将散落的草药一一拾起。墨痕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传递来安慰的意念。
「不要为这种人生气,」墨痕的意念温暖而坚定,「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
我不生气,苏晓棠轻声回应,与其说是在回答墨痕,不如说是在告诉自己,只是觉得可惜。他明明有个好父亲可以请教,却宁愿浪费时间来刁难我。
她站起身,望向远方的群山。这些年,她靠着自学和与动物们的交流,掌握了大量草药知识。山间的飞禽走兽都是她的老师——鸟儿们告诉她哪些野果可以食用,狐狸带她找到罕见的药材,就连河里的鱼儿都会指引她找到水生草药。
但越是了解,她就越觉得自己懂得太少。草药的世界博大精深,她渴望能系统地学习医术,而不是靠着零碎的知识摸索。
傍晚时分,苏晓棠背着满满的药筐回到家。张奶奶正在灶前熬粥,见她回来,慈爱地盛了一碗递过来。
听说今天赵家小子又找你麻烦了?张奶奶关切地问。
苏晓棠点点头,小口喝着温热的小米粥。粥里难得地放了红薯,甜丝丝的滋味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奶奶听说镇上要办个赤脚医生培训班,张奶奶状似无意地说,你要不要去试试?
苏晓棠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奶奶,咱们哪来的钱交学费?
张奶奶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孙女的头发:总会有办法的。
夜深人静,苏晓棠独自坐在院子里整理草药。墨痕趴在她脚边,秋团在她膝上打盹,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你在为什么事烦恼?」墨痕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我想学更多医术,苏晓棠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秋团的毛发,想帮更多的人,可是......
「会有办法的,」墨痕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还记得去年冬天那只后腿受伤的狐狸吗?它今早带着它的幼崽来看你了。」
苏晓棠惊讶地睁大眼睛:在哪里?
「就在后山的松林里。它说它的伤全好了,想让你看看它的孩子。它还带来了一株罕见的七叶莲,说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一股暖流涌上苏晓棠的心头。这些年,她救治过的动物数不胜数。有些会带着回来看她——可能是一株罕见的草药,可能是一颗漂亮的石头,更多的是像这样,让她知道它们过得很好。
这种跨越物种的情谊,是她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还有,」墨痕突然传来另一个消息,「今天下午有只从镇上飞来的山雀说,那个赤脚医生培训班不要学费。」
苏晓棠猛地坐直身子,秋团被她突然的动作惊醒,不满地了一声。
真的?她急切地问,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山雀在镇公所的窗台上听干部们说的。说是要选拔有天赋的年轻人,培养成村里的赤脚医生。只要通过考试,吃住都由国家负责。」
希望如同破晓的曙光,瞬间照亮了苏晓棠的心田。她抬头望向满天星斗,第一次觉得梦想离自己如此之近。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医学知识,那些能够帮助更多人的机会,此刻都变得触手可及。
我要去,她坚定地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我一定要考上!
墨痕感受到她的决心,尾巴轻轻摇晃着表示支持。秋团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