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霖正和一位男孩聊得火热,完全没注意到小芝进来。男孩约摸十八岁,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袍,领口袖口绣着银丝云纹,身姿挺拔,坐在那儿透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此人正是郑好的大儿子——郑智豪。
两人谈及诗词,对各大名家的作品如数家珍,郑智豪也能说出一番自己的见解,阿霖讲起自己那些新奇观点,他非但不惊讶,还频频点头,眼中满是赞赏,笑着说:“阿霖妹妹,你说的这想法有趣又难得,见解独到,妙啊。”
几轮对话下来,小芝发现郑智豪虽年纪小,却博古通今见解独到,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民生趣事他都能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尽显聪慧与自信,让小芝也不禁暗自赞叹。
正说着话,郑好走进雅间,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个木匣子,他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快步走到小芝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小芝姑娘,这次可多亏了你,辛苦啦!” 说着,便将木匣轻轻放在小芝面前,接着打开里面是200两纹银。
小芝见状,连忙摆手拒绝:“郑老板,这可使不得!我之前就和老爷子说好了,这道菜免费赠送,怎么能收这钱呢!”
郑好满脸恳切,语气带着几分焦急:“小芝姑娘,这钱确实是我父亲吩咐送来的。他说绝不能亏待了你,一定要以礼相待。你若是不收,我回去肯定得被父亲责骂,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一生气身子就不好,你就当体谅体谅我,务必收下吧!”
小芝听了,心里十分为难,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量再三后,终于停下脚步说:“既然如此,这钱我就收下,但之前既然说好了免费,就不能因为这道菜收钱,我可以再教刚才那位大师傅做另一道菜,虽然食材还是鱼,但做法完全不同,味道偏辣,能满足不同人的口味。”
郑好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有劳小芝姑娘了!”
于是,小芝转身,再次朝厨房走去,准备教大师傅,做那道鲜香热辣的剁椒鱼头。
小芝回到厨房,径直走向菜筐,她跟厨房采购耳语后,那人跑出酒楼,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返回。
这些辣椒皆是她特意寻来的极辣品种,光是看着,便能想象到那股子热辣劲。洗净晾干后,她利落地去蒂、切段,放入石臼。
接着,小芝撒入粗盐、蒜末、姜末,随后开始捣制,随着捣杵的起落,刺鼻的辛辣味迅速弥漫,呛得人眼眶泛红、鼻尖发酸。没一会儿,青红剁椒便大功告成,色泽明艳动人,腌制两三个小时后,备用。
将处理好的鱼头洗净,划上几刀,接着在鱼身上均匀涂抹一层料酒。
随后,她把腌制好的鱼头装盘,铺上厚厚的剁椒,放入蒸笼,大火蒸10-12分钟,直至鱼头熟透。
出锅的剁椒鱼头,鲜香热辣瞬间在厨房四溢,热锅烧油,撒上葱花,再淋上一层猪油。
做第一道菜的时候,大师傅心里还不服气,可当小芝教他做第二道菜——剁椒鱼头时,他彻底被征服了。
这家大酒楼在当地数一数二,和京城的大酒楼比起来也不差。来这儿吃饭的客人,很少会点刺多肉少的鲫鱼,大厨们自然也不会,在这种食材上花心思。
更别提全是骨头、没什么肉的鱼头了,在他们眼里,鱼头就是那种吃起来没滋味、扔了又可惜的东西。一般小饭馆也就用鱼头,炖个豆腐或者煮点粉条,可像这样别致新颖的做法,大师傅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这鱼头的摆盘都是透着一个漂亮,本不值钱的食材,如今卖个一两银子一份也不为过,这会儿,他心里那叫一个震撼,从一开始的瞧不上,变成了满心佩服,说话、做事都带着几分尊重。
大师傅赶紧把郑好喊了过来,两人一起品尝这道剁椒鱼头,那鱼肉又鲜又嫩,入口即化,辣味很冲,却又香得勾人,不是那种单纯的刺激,而是带着辣椒的醇厚,和独特香气,直钻鼻腔,让人忍不住直吸气,却又舍不得停下筷子,大师傅也吃得停不下来,边吃边点头,心里对小芝的本事是彻底服了 。
忙完也到了饭点了,郑智豪招呼大家坐下吃饭,可翠翠一直站在小芝和阿霖身后,说什么都不肯入座,小芝瞧了眼阿霖,两人瞬间心领神会,阿霖马上走上前,拉住翠翠的手,轻轻把她按到座位上,翠翠抬起头看着阿霖,阿霖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见此翠翠不再推辞,安心坐了下来。
郑好满脸堆笑,对着小芝就是一顿彩虹屁,猛夸。
大家有说有笑聊得正欢时,郑好问道:“小芝,你往镇子上送货时,可曾与他小儿子郑智杰见过面了,现在那边由他负责。不知,我这数十家酒楼供货的事,你们谈得如何了?”
小芝刚下马车时,看见酒楼牌匾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本就强压着好奇,此时,得到了验证,心里“腾”地一下就冒起火来,郑智杰抢夺配方的事儿还历历在目。
小芝直接站起身,拽着阿霖扭头就走,可理智便将怒火压了下去,心里清楚,这么冲动行事,不过是逞一时之快,对自己没有丝毫益处,可要是就这么装聋作哑,她又实在心有不甘。
小芝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既然郑智杰是郑好的儿子,怎么饭桌上没瞧见他人影呢?
她神色平静,目光却直直地盯着郑好,缓缓开口问道:“郑智杰是你小儿子,可初三去给老爷子拜年的时候,饭桌上怎么没见着他呢?”
郑好一听,脸上立刻堆起无奈的笑容,赶忙解释道:“这孩子,从小就贪玩,没个定性,前阵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找了城里有名的大夫来看,喝了几副汤药,身子倒是没大碍了,可就天天在家躺着,门都不出谁也不见。
小芝听闻,心中瞬间明白了个大概,肯定是上次,自己给的教训,让他吃了苦头,再加上因为,那匹马当众出了丑丢了面子,所以才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小芝暗自思忖,既然郑智杰这么好面子,没把被教训的事儿告诉家里人,那这便是个机会。
小芝心中迅速有了盘算,决定直接向郑好告状,让他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儿子,省得日后郑智杰,缓过劲儿来又来找麻烦,只要郑好能公正处理这事,自己就考虑继续和他合作,要是他偏袒护短,那今天这顿饭,就当是最后一次交集,以后两家便井水不犯河水,想到这儿,小芝深吸一口气,准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郑好听。
小芝重新坐回饭桌,拿起旁边的水杯,仰头大口一饮而尽,直直地盯着郑好,一字一顿地说道:“郑老板可知道,二个多月前,我姐弟四人,被你的宝贝儿子郑智杰,带着家丁围殴,他口口声声,要买断我的辣白菜配方,我没同意,结果他就下狠手,把我们四人打得重伤。”
这时,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阿霖,想到当时被殴打的恐怖场景,恰到好处的,眼眶瞬间红了,恰到好处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恰到好处的,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还恰到好处的,往小芝身后缩了缩。
小芝见状,也恰到好处的,轻轻拍了拍阿霖的肩膀,继续说道:“要不是正好有乡亲路过搭救,恐怕我们几条命当时就没了。我在家卧床养病将近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走动。要是早知道你们的关系,今天我绝对不会来。”
郑好听着小芝的控诉,看着阿霖害怕的反应,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眼中满是怒火,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
“念在我和郑老爷子的交情,今天这两道菜,算是我免费送的。一来,感谢郑老爷子不嫌弃我,真心把我当朋友;二来,也感激这半年生意往来,今天这200两,我一分都不要,就当是和你们划清界限。你家小公子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这种行为我绝不能容忍,酒楼的辣白菜供应,我也会停掉,转卖给其他酒楼,可能赚得没在你这儿多,但好歹能养家糊口。”
郑好听完,恨不得立刻冲回家,当场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可一想到儿子,此刻还病恹恹地躺在家里,心中的怒火,又化作了深深的无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却又夹杂着难以割舍的心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又叹了口气。
“话已至此,我们就此告辞。”说罢,小芝果断地拉起阿霖,招呼着翠翠,大步朝门口走去。
“小芝姑娘,先别走!是我教子无方,让你们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训那混小子,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咱们的生意,不能就这么断了啊。”
见小芝停下了脚步,郑好立刻接着说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但恳请听我说完。等犬子身体好些,我一定让他当着全家的面,给你们赔罪,深刻反省他的过错。并且罚他闭门一年,好好管教,让他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郑好经商这么多年以来秉持“以和为贵,和气生财”的理念,无论是合作伙伴、竞争对手还是普通顾客,都以礼相待,避免冲突,追求互利共赢。
如今儿子做下这等恃强凌弱的丑事,真是让他老脸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