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家犬立威之后,林家小院着实平静了几日。年关的脚步越来越近,村里弥漫着爆竹硝烟和炖肉煮油的浓郁香气,过年的气氛冲淡了些许紧张感。但林家人心头的弦,却丝毫未曾放松。林大山父子几人轮流守夜,丝毫不敢懈怠,连大黄狗似乎也通了人性,夜里格外警醒,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低吠示警。
腊月二十九,是镇上最后一个年集,也称“花花集”,最为热闹。林周氏一早便盘算着,家中年货大体齐备,唯独缺些上好的红纸写春联,还需买些新鲜的鱼,讨个“年年有余”的彩头。林精诚和苏文谦也要去铺子做最后的盘点,准备封账过年。
“他爹,今儿个年集,我去趟镇上,买点红纸和鲜鱼。”早饭时,林周氏对林大山说。
林大山沉吟片刻,点点头:“去吧,让勇武陪你去,多个人帮手,也稳妥些。” 经历了夜探之事,他格外谨慎。
“哎,好。”林周氏应下。
早饭后,林周氏便带着林勇武,挎着篮子出了门。林忠农和林大山留在家中收拾院落,准备祭祖的一应物事。小锦鲤被裹得严严实实,放在院中铺了厚垫子的摇篮里晒太阳,由林睿思和林巧手在一旁看顾。
冬日暖阳和煦,小院安宁。谁也没料到,危机正悄然逼近。
村口通往镇上的路,有一段是沿河而建的土坡,坡下便是尚未完全封冻、水流湍急的青河。这段路平日走惯了,并无大碍。但前几日落了一场小雪,白日消融,夜间结冰,路面有些地方便结了层薄薄的暗冰,甚是湿滑。
林周氏和林勇武买完年货,满载而归。林勇武一手提着装鱼的木桶,一手搀着母亲,小心翼翼地走着。眼看就要走下那段土坡,回到平坦村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坡顶不知怎的冲下来一辆满载柴火的牛车,赶车的是个半大孩子,显然经验不足,下坡时没控好牛速,那牛受了惊,拉着车直冲下来!车上的柴火捆得歪斜,摇摇欲坠!
“娘!小心!”林勇武眼疾手快,猛地将母亲往路边一推!
林周氏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脚下正踩在一块暗冰上,顿时失去平衡,惊叫一声,连人带篮子朝着坡下的河面滑倒下去!
“娘——!”林勇武魂飞魄散,丢下鱼桶就想扑过去拉,却被失控的牛车挡住了去路!
眼看林周氏就要滑下陡坡,跌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
路旁一棵老槐树后,猛地闪出一个身影,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林周氏的胳膊,另一只手牢牢扳住了路边一块凸起的岩石,硬生生止住了她下滑的势头!
惊魂未定的林周氏抬头一看,救她的竟是个陌生的年轻后生。这后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褂,面容黝黑,眼神清亮,带着一股山里人特有的憨直和机警。
“婶子,没事吧?”后生将林周氏扶稳,声音沉稳。
此时,那失控的牛车也已被闻讯赶来的其他路人合力拦住,虚惊一场。
“没……没事……多谢小哥!多谢你!”林周氏拍着胸口,脸色煞白,连连道谢,篮子里的红纸撒了一地也顾不上了。
林勇武冲过来,一把扶住母亲,也是后怕不已,对着那后生就要下拜:“多谢兄弟救命之恩!”
那后生连忙侧身避开,憨厚地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碰巧路过,搭把手应该的。” 他帮着捡起散落的红纸,又道,“这段路背阴,有暗冰,婶子以后走可要当心。”
林周氏母子千恩万谢,问后生姓名住处,想日后登门拜谢。后生只说自己姓石,是山里猎户,今日下山换年货,便匆匆告辞了,连姓名也未留全。
回到家中,林周氏心有余悸地将路上惊险一幕告知家人。林大山听后,也是吓出一身冷汗,连连感叹:“万幸!万幸!真是遇到贵人了!这要是掉下河……唉!” 他对着虚空拱了拱手,“多谢那位石小哥!山里的猎户,真是厚道人!”
一家人唏嘘不已,都觉是祖宗保佑,逢凶化吉。
然而,林周氏在叙述时,心里却隐隐闪过一丝异样。她清晰地记得,在自己脚下打滑、身体失控后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自家院子的方向,靠近河岸的那段院墙墙头,有一抹极其耀眼的、转瞬即逝的……红光?像是一尾锦鲤跃出水面时的鳞光?但那感觉太快了,快得像幻觉,她当时惊骇过度,也不敢确定。
她将这个念头压在心底,谁也没说,只是晚上抱着小锦鲤时,格外用力了些。小女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不安,用软软的小手摸着她的脸,咿呀地安慰着。
这件路上的“意外”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仿佛是个开端,年关底下,林家又接连遇到了几桩不大不小的“蹊跷事”。
比如,腊月三十祭祖时,香炉里的三炷高香,其中一炷眼看就要烧断倒下(民间认为不吉),却在将断未断之际,被一阵穿堂风恰好吹正,稳稳当当地燃到了最后。
又比如,除夕夜守岁,灶膛里蹦出一个火星,眼看要引燃灶边堆放的柴火,却被睡在灶旁的大黄狗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溅出的唾沫星子恰好浇熄。
再比如,年初一,林精诚在院子里放“开门炮”,一个炮仗没飞上天,反而钻进了鸡窝,就在大家以为鸡窝要炸窝时,那炮仗却在干草里闷响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只惊飞了几根鸡毛。
这些事,单看每一件,都像是巧合,是“有惊无险”。但接二连三地发生,且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化险为夷,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林大山和周氏私下里说起,心中都有些明镜似的,却默契地不再点破。林大山只对儿子们沉声道:“都看到了?年关底下,容易出纰漏,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但也别怕,咱们行得正,坐得直,祖宗保佑,自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儿子们纷纷称是,心中对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保佑”更添敬畏。
这个年,林家就在这种“有惊无险”的氛围中度过。表面的喜庆祥和下,藏着只有自家人才能体会的紧张与庆幸。他们知道,暗处的黑手并未罢休,那些“意外”恐怕并非全然天意。但无论如何,他们一次次扛过来了。
每一次化险为夷,都让林家人更加团结,也让那份守护家庭的信念更加坚定。他们明白,前方的路不会平坦,但只要一家人心在一起,再大的风浪,也能闯过去。
有惊无险,是运气,是庇护,更是林家上下同心协力、谨慎应对的结果。
(第一百零二章 有惊无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