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的风波,如同夏日里的一场骤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钱不多的铩羽而归和那位神秘苏先生留下的厚重赠礼,让村里那些原本等着看林家笑话或想趁机捞些好处的人,暂时收敛了心思。林家小院,在经过短暂的沉闷低气压后,因小锦鲤那治愈人心的笑容,重新焕发了生机。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平静而充满希望的轨道上。但这场“雨”,终究是留下了痕迹,并非只有泥泞,更有被洗涤一新的空气,和预示着更美好未来的彩虹。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林家内部。经过这次事件,林大山和林周氏更加坚定了守护女儿、依靠自身努力过好日子的决心。那笔意外的银钱,他们没有挥霍,甚至没有立刻用于改善自家的居住条件,而是进行了一番长远而务实的规划。
“孩儿他娘,苏先生这钱,是雪中送炭,更是对我们家的信任。”晚饭后,林大山召集了所有能听懂话的儿子们,开了一次正式的家庭会议,“这钱,我们不能乱花,得用在刀刃上。”
林周氏抱着已经睡着的小锦鲤,温柔地点头:“他爹说的是。我想着,首先,族里那边提的修缮祠堂,咱们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免得落人口实。但就像睿思说的,咱们只出该出的那份,而且要明明白白,让族老和村里人都看清楚。”
“娘,这事我去办。”林睿思主动请缨,“我与族老们沟通,陈明利害,咱们家刚缓过劲,心意要到,但力不能及全部。想来族老们看在苏先生……和妹妹的份上,也不会过于为难。”他巧妙地将“苏先生”和“妹妹的福气”作为了无形的筹码。
“好,老四你去办,爹放心。”林大山赞许地看着越来越沉稳的四儿子,然后看向林精诚,“老二,这钱大部分,爹想交给你。”
林精诚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镇上盘个小铺面,正经做点买卖,不再只是走街串巷吗?现在本钱有了些,你想做什么,有什么章程,仔细说说。”林大山道。
林精诚深吸一口气,显然早已深思熟虑:“爹,娘,哥哥弟弟们,我是这么想的。走街串巷卖杂货,终究是小打小闹,赚个辛苦钱。咱们现在有了这笔本钱,我想在镇上盘个哪怕小一点的固定铺面。不卖杂货了,那样竞争不过镇上的老店铺。”
他顿了顿,眼中闪着精明的光:“咱们卖酒!”
“卖酒?”林忠农疑惑,“镇上的酒坊也不少啊。”
“对,卖酒,但卖不一样的酒!”林精诚信心满满,“爹,娘,你们还记得前些日子,妹妹出生那天,咱家后院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杏树,突然开满了花吗?”
众人点头,这事他们记忆犹新,都认为是妹妹带来的吉兆。
“后来花谢了,结了不少小杏子,虽然没等长大就被孩子们祸害了不少,但我留了心,那杏子的香气格外浓郁。”林精诚继续道,“我就想,咱们能不能自己酿一种果酒?就用咱们山上的野果子,或者自家种点果子。大哥擅长伺弄庄稼果树,咱们可以试着种些山葡萄、野莓子。我打听过,镇上还没有专门卖这种酸甜口果酒的铺子,多是些粮食烧酒,辛辣,妇人和不擅饮酒的人都不爱喝。”
“咱们可以酿一种度数低、口感好、又有点养生说头的果酒。名头我都想好了,就叫‘锦鲤笑’果酿!”林精诚越说越兴奋,“借着妹妹的名头,这酒肯定好卖!而且,咱们可以弄精致些的小坛子,上面贴个红纸,画条小锦鲤,送礼也体面。”
这个想法让全家人都感到新奇又振奋。自己酿酒,自己卖,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立业”了!而且与妹妹的福气紧密相连,寓意美好。
林大山拍板:“好!这个主意好!老大,那种果树的事就交给你,你琢磨琢磨哪里能弄到好苗子。老二,铺面、酿酒师傅、本钱核算,你来负责。需要家里谁帮忙,你尽管开口。”
“爹,我也能帮忙!”林勇武拍着胸脯,“我力气大,搬搬抬抬的活儿我包了!”
“我……我可以帮二哥记账!”林睿思也主动道。
就连林巧风也嚷嚷:“我可以帮妹妹看着酒坛子上的锦鲤画得好不好看!”
家庭会议在充满希望的气氛中结束。林家的发展方向,第一次如此清晰。这场风波,反而催生了林家从农户向小商户转型的契机。这无疑是雨后第一道,也是最实实在在的一道彩虹。
另一道柔和的彩虹,则照进了林周氏的心里。满月宴上赵氏的恶语,曾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但女儿的笑容和丈夫儿子的支持,让她逐渐释然。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宴席过后,村里一些平日只是点头之交的媳妇婆子,反而主动与她亲近起来。
尤其是村西头的张寡妇,她男人去得早,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日子过得艰难。满月宴那天,她也来帮忙了,亲眼见了林周氏的为难和钱不多的嚣张。这日,她提着一小篮自己腌的咸菜来到林家。
“大山家的,忙着呢?”张寡妇有些局促地站在院门口。
林周氏连忙迎她进来:“张嫂子,快进来坐。你怎么还拿东西来。”
张寡妇把篮子放下,叹了口气:“那天的事,我都看见了。那钱不多真不是个东西,还有赵婆子,嘴也太损了。你别往心里去,咱们村里明事理的人还是多的。你家锦鲤多招人疼的孩子啊,我看就是有福气的!”
这番朴实的话语,让林周氏心里一暖。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偏见或嫉妒。
“谢谢张嫂子,我没事了。”林周氏笑道,“日子总是自己过的。”
“就是这话!”张寡妇附和道,“我看你们家这是要起来了。以后有什么缝补浆洗的零碎活儿,要是忙不过来,尽管叫我,我别的不行,手脚还利索。”
这看似平常的串门和话语,却意味着林家开始获得村里一部分踏实本分人的真正认同和善意。这种基于人品而非单纯运道的邻里关系,更为牢固和温暖。
而最绚丽的那道彩虹,则毫无意外地,应验在了小锦鲤的身上。
在家庭会议决定尝试酿酒的几天后,林精诚和林忠农兄弟俩就迫不及待地上山,想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野果可以用来试验。林勇武自然也跟去保护。
初夏的山林,郁郁葱葱。他们专往那日照充足的山坡阳面寻找。果然,发现了几丛野生的山葡萄,只是果子还小,又青又硬,离成熟还早得很。
“唉,看来得等些日子了。”林忠农有些失望。
林精诚却眼尖,指着不远处一丛灌木:“大哥,三哥,你们看那是什么?”
兄弟仨走过去,发现那是一种他们不太认识的灌木,上面结满了红艳艳的小浆果,像一颗颗迷你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清甜中带着一丝酒意的香气。
“这果子没见过,能吃吗?”林勇武说着就要伸手去摘。
“慢着!”林忠农比较谨慎,“不认识的野果可不能乱吃,小心有毒。”
就在这时,被林周氏抱出来透透气、跟在后面的小锦鲤,似乎被那红艳艳的果子吸引了,伸出小手指着那片灌木,“咿呀”地叫着,小嘴还咂摸了一下,露出渴望的神情。
林周氏笑道:“哟,我们锦鲤想吃那个果果啊?可是娘不认识,不敢给你吃呢。”
说来也怪,就在小锦鲤专注地看着那丛灌木,嘴里咿呀作声时,一阵微风吹过,几根挂满果实的枝条轻轻弯垂下来,恰好落在林忠农手边。那果实红得透亮,香气愈发诱人。
林忠农心中一动,想起妹妹出生以来的种种神奇。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一小颗,放在鼻尖闻了闻,香气沁人心脾。他犹豫了一下,用指甲掐破一点皮,舔了舔流出的汁液。
一股难以形容的甘甜醇香瞬间在舌尖化开,没有丝毫涩味或怪味,反而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这果子……好奇特!”林忠农惊讶道,“味道极好,我觉着没毒。”
林精诚也尝了一颗,顿时眼睛发亮:“太好了!这香气,这味道,简直就是天生的酿酒材料!比山葡萄强多了!大哥,咱们就摘这个回去试试!”
他们小心地采摘了满满一篮子这不知名的红浆果。回家后,林忠农特意拿了果子去村里最见多识广的老猎人家里询问。老猎人拿着果子端详半天,摇摇头说没见过,但肯定没毒,他年轻时在深山老林里饿极了,各种野果都尝过,这种香气独特的,若是见过肯定记得。
这更坐实了兄弟几人的猜想:这恐怕又是托了妹妹的福,才能遇到这等奇特的佳果。
他们按照初步打听来的酿酒法子,将这红浆果捣碎发酵。过程出奇地顺利,酿出的果酒原浆呈现出漂亮的琥珀红色,香气浓郁,口感醇厚,酸甜适中,回味无穷。连滴酒不沾的林周氏尝了一小口,都赞不绝口。
“这酒,肯定能成!”林精诚激动不已,“咱们就给这酒取名‘红锦鲤’!这果子,既然是因为妹妹才找到的,就叫它‘锦鲤果’吧!”
这个消息让全家欢欣鼓舞。这“锦鲤果”的发现,仿佛是天意,为林家的酿酒事业铺就了一条充满希望的康庄大道。这道因小锦鲤而出现的彩虹,是如此耀眼,直接照亮了林家未来的生计。
傍晚,又是一场细雨过后,天边挂起了一弯巨大的、七彩斑斓的彩虹,横跨在整个林家村的上空,绚丽夺目。
林家人纷纷走出屋子,仰头看着这美景。
林周氏抱着小锦鲤,指着天上的彩虹:“锦鲤你看,彩虹,真好看。”
小锦鲤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天空那绚丽的色彩,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仿佛想去触摸那遥不可及的美好。
林大山站在妻女身边,看着彩虹,又看看怀中玉雪可爱的女儿,再看看身边一个个充满干劲的儿子们,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笃信和期盼。
雨过天晴,彩虹现。林家的日子,正如这雨后的天空,被洗涤得更加清澈明亮,而那一道绚丽的彩虹,不仅挂在天边,更深深地烙印在每个林家人的心里,预示着经历风雨之后,这个家的未来,必将更加璀璨多彩。
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源于那个被彩虹光芒映照得愈发灵动的小小婴孩——林锦鲤。
(第三十六章 雨后的彩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