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思索学季考名列前茅的消息,如同春风拂过原野,不仅让林家声望更上一层楼,也悄然催生了一种新的“产业”——说媒拉纤。一时间,林家那原本清净的小院,门槛几乎被各路媒婆踏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甜蜜又令人头疼的“新烦恼”。
最先登门的,是村里几位热心肠的婶子大娘。她们带着自家腌的咸菜、攒的鸡蛋,笑容满面地来“串门”,话里话外,便开始打听:
“大山兄弟,周家妹子,睿思这孩子可真出息!这一转眼都是秀才相公了,不知……可曾定了人家?”
“哎呀,这般品貌才学,可得好好挑一门当户对的亲事!”
“我娘家侄女,年方二八,性子温婉,一手好绣活……”
林大山和周氏起初还能笑着应付,只说“孩子尚小,功名为重,不急不急”,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
然而,随着消息传开,登门的媒人规格越来越高,带来的“意向”也愈发令人咋舌。有镇上开布庄的东家,托了体面的媒人前来,暗示愿以丰厚嫁妆将嫡女许配;有邻村家境殷实、家中亦有童生功名的人家,派人前来探口风,言语间颇有“门当户对、互为臂助”之意;甚至还有县里某位典史家的远房亲戚,也辗转托了人来询问……
这些媒人,不再是简单的串门闲聊,而是带着礼单,说着成套的吉利话,将对方家世、姑娘品貌夸得天花乱坠。有的甚至暗示,若婚事能成,对方家族可在科考仕途上对林睿思有所助益。
面对这络绎不绝的说客,林大山和周氏真是犯了难。
应承吧?是绝对不敢的。一来,林睿思年纪确实还小,刚满十四,心思应全在学业上,过早谈婚论嫁,恐分心扰神,耽误前程。二来,这些人家,看似条件优渥,但林家本是庄户根基,骤然攀附,未必是福。林大山常挂嘴边的话是“结亲结缘,不是结势”,他更看重对方人家是否本分厚道,姑娘是否贤淑明理,而非钱财权势。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睿思本人远在府学,对此一无所知,婚姻大事,岂能由父母包办?总要孩子自己见过、中意才好。
拒绝吧?却又不易。都是乡里乡亲,或者有头有脸的人家托来的,话说重了,容易得罪人;话说轻了,对方又未必死心,纠缠不休。每每有媒人上门,林大山和周氏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赔着笑脸,绞尽脑汁地婉拒。
“孩子年纪小,学政大人再三叮嘱要专心学业,实在不敢分心……”
“他自个儿还没定性,我们做爹娘的,也不好替他拿主意……”
“高攀不起,高攀不起,实在是怕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几日下来,林大山被搅得心烦意乱,连旱烟都抽得比平日凶了。林周氏更是愁眉不展,对着满屋子媒人送来的、堆在墙角碍事又不敢乱动的礼品发愁。
“他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林周氏叹气,“今儿个是镇上的王婆,明儿个是县里的李妈,话里话外都透着势在必得,再这么推脱,怕是要得罪人了。”
林大山磕了磕烟袋锅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得罪也得得罪!总不能为了不得罪人,就把睿思的前程胡乱定下!咱们林家,不搞攀龙附凤那一套!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要的是安稳踏实!这些人家,冲着睿思的功名来的多,真心实意的少!”
“理是这么个理,可……”林周氏仍是担忧。
这时,在一旁安静看书的苏文谦放下书卷,温言开口道:“舅父,舅母,不必过于忧心。此事,或可借此机会,表明我家态度。”
林大山看向他:“文谦,你有主意?”
苏文谦微微一笑:“下次若有体面的媒人再来,舅父便可直言:承蒙各位厚爱,林家感激不尽。但睿思表弟年幼,学业未成,家中长辈一致认为,男儿当先立业後成家,故暂不考虑婚嫁之事,待其弱冠之后,功名稍有根基,再议不迟。此番说辞,既表明我家重学业、轻早婚的态度,也给了各方台阶下,不至太过生硬。至于那些礼品,下次一概原封不动退回,态度谦和,立场坚定,久之,众人便知我家心意了。”
林大山闻言,思索片刻,点头道:“文谦说得在理!就这么办!咱们把态度摆明,既不妄自菲薄,也不攀附权贵,一切以睿思的前程为重!”
果然,之后再有媒人上门,林大山便按苏文谦所说,不卑不亢地表明态度,并坚持退回所有礼品。起初仍有人试探,但见林家态度坚决,几次三番后,这股说亲的风潮便渐渐平息了下去。村民们私下议论,也多是称赞林家“有远见”、“不浮躁”、“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这场“说亲风波”,虽给林家带来了短暂的困扰,却也无形中彰显了林家的门风——不慕虚荣,脚踏实地,一切以儿孙前程为重。这反而让林家赢得了更多务实乡邻的敬重。
而远在府学的林睿思,对家中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波浑然不知,依旧在书海中刻苦钻研。偶尔在家书中,父母也只是叮嘱他安心学业,保重身体,绝口不提此事,不愿让他有丝毫分心。
小锦鲤自然更不懂这些,她只是觉得,前阵子家里来的陌生婆婆特别多,吵吵嚷嚷的,最近总算清静了,她又可以安心地追着大黄狗满院子跑了。
新的烦恼,如同成长路上的一个小小浪花,被林家以沉稳和智慧化解。经过这番“考验”,林家的根基似乎更加稳固,家庭成员间的关系也更为紧密。他们明白,随着家中子弟越来越出息,类似的“烦恼”或许还会再有,但只要秉持本心,守望相助,便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第一百零八章 新的烦恼(说亲者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