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会那场“走散惊魂”,如同一场急促的骤雨,来时惊心动魄,去后只余下心有余悸的湿意和加倍珍惜的晴暖。林家小院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但那份对家庭圆满的珍视,却更深地刻入了每个人的心中。小锦鲤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小宝贝,那夜她无意识的“指引”,成了家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被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
日子平静地滑过几日。正月二十这天上午,林精诚和苏文谦正在镇上铺子里打理生意,清点年后的存货。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擦拭干净的木制柜台上,空气中弥漫着干菇和草药的清香。
“林掌柜,苏小哥,忙着呢?”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精诚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公子站在门口,面带微笑,正是元宵那晚有一面之缘的楚明远。他身后跟着的老仆福伯手里还提着两个精致的礼盒。
“楚公子!”林精诚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苏文谦也放下账本,起身拱手相迎。
楚明远步入铺内,举止从容,笑道:“那晚多亏林兄仗义相助,解了舍弟之困,家母知晓后,亦是感激不尽。今日特备薄礼,登门致谢,聊表心意。”说着,示意福伯将礼盒放在柜上。礼盒并不张扬,一盒是上等的文房四宝,另一盒则是些滋补的药材,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林精诚连连摆手:“楚公子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礼物万万不能收!”
楚明远正色道:“林兄莫要推辞。对林兄是举手之劳,对明远一家却是莫大恩情。那柳树临水,枝干湿滑,夜间攀爬甚是危险。林兄不顾自身安危,此等义举,若不受此一礼,明远心中难安。”他言辞恳切,情深意重。
苏文谦在一旁见状,知楚明远是诚心而来,便温言对林精诚道:“精诚,楚公子一片诚意,若再推辞,反倒见外了。不如收下,也算是全了楚公子一份心意。”
林精诚见苏文谦如此说,又看楚明远态度坚决,只好拱手道:“既然如此,那……精诚就愧领了。楚公子快请坐!” 说着,便招呼楚明远到里间喝茶。
三人落座,林精诚沏上来。楚明远并未急着离去,而是与林精诚、苏文谦闲聊起来。他先是关切地问了那晚林精诚爬树可曾伤到,又谈起镇上风物,言语间既不倨傲,也不虚浮,显得真诚而谦和。
交谈中,林精诚和苏文谦得知,楚家确是镇上有名的“楚氏医馆”东家,世代行医,口碑极佳。楚明远自幼习文,亦通医理,如今已在医馆帮忙,待人宽厚,医术也颇受称道。他并未因林家是庄户出身而有丝毫轻视,反而对林家“耕读传家”之风表示钦佩。
“那晚灯谜棚下,苏兄一语道破‘枇杷’之谜,才思之敏捷,见解之精辟,令明远佩服不已。”楚明远转向苏文谦,眼中带着真诚的赞赏,“听闻苏兄亦在攻读,志在科场?”
苏文谦谦逊道:“楚兄过奖了。小弟不过偶有所得,怎敢当此谬赞。确是随舅父家表弟一同读书,略识几个字,以求不负光阴罢了。”
楚明远笑道:“苏兄过谦了。明远虽习医,亦好读书,平日最喜与同道切磋。若苏兄与林兄不弃,日后闲暇,可常来医馆坐坐,品茗论道,亦是快事。”
林精诚与苏文谦见楚明远谈吐高雅,性情投契,也心生好感。尤其是苏文谦,难得遇到如此投缘的读书人,更是欣然应允:“楚兄盛情,敢不从命?他日定当叨扰。”
三人越聊越投机,从诗文医理谈到民生乡情,竟有些相见恨晚之感。楚明远全无富家子弟的习气,待人真诚,见识广博,让林精诚和苏文谦都倍感舒适。
不知不觉,已近午时。楚明远起身告辞:“今日与二位相谈甚欢,受益良多。铺中事务繁忙,明远就不多打扰了。日后二位若到镇上,务必来医馆一叙。”
林精诚和苏文谦将楚明远主仆送至门口,双方拱手作别。
回到铺中,林精诚看着柜上的礼盒,感慨道:“这位楚公子,真是位君子。”
苏文谦点头微笑:“诚然。不矜不伐,温润如玉。精诚,此番倒是结下了一位良友。”
晚间回村,林精诚和苏文谦将楚明远来访之事告知家人。林大山和周氏听闻楚家公子如此知礼,且家风清正,也很是高兴。
“楚家医馆是积善之家,楚公子人品端正,能与他们交往,是好事。”林大山捻须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是这样的正经人家。精诚,文谦,你们日后与楚公子相交,当以诚相待。”
“爹,我们晓得。”林精诚和苏文谦齐声应道。
自此,林家与楚家便有了往来。林精诚和苏文谦去镇上时,偶尔会去楚氏医馆坐坐,与楚明远品茶闲谈。楚明远有时也会托人给林家捎些时令药材或新到的书籍。两家虽一在镇上一在乡间,门第略有差异,但因着那份始于“援手”的善意和彼此投契的品性,友谊如同溪流,悄然汇聚,日渐深厚。
这份友谊的开端,平淡而自然,却为林家日后在镇上的立足,增添了一份难得的助力和温暖。它源于一次偶然的善举,滋养于真诚的交往,在林家日益开阔的世界里,播下了一颗宝贵的种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友谊的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