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在晨雾中继续东行，海面出奇地平静。经过昨夜的激战，三艘船都挂上了补丁的船帆，船体上新增的伤痕像是沉默的勋章。项天站在主船舷边，望着逐渐清晰的海岸线——那是一片从未在任何海图上标注过的土地。
“碎片的指引指向那里。”刘妍走到他身侧，手中托着那块微微发光的碎片。此刻碎片正发出有规律的脉动，如同心跳，“越来越强烈了。”
乌江老渔翁眯眼打量着海岸：“这地方不对劲。你们看那海水颜色——近岸处不是正常的蔚蓝或碧绿，而是暗沉的墨色。水下必有蹊跷。”
众人仔细看去，果然如老渔翁所言。距离海岸约百丈处，海水颜色陡然变化，从深蓝过渡为近乎黑色的暗沉。更诡异的是，这片黑色水域异常平静，连波浪起伏都显得迟缓。
“绕过去？”东海龙宫三公主提议，“我以水灵感应，那下面有……不洁之物。”
项天沉吟片刻，摇头道：“碎片指引的方向直指这片海岸。若绕行，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暗影教——或者说暗渊——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
他回头看向甲板上或坐或站的同伴们。经过连续战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中战意未减。弑天盟成员在默默擦拭兵器，北漠战士在包扎伤口时依旧挺直脊背，巫族众人围坐一圈，以秘法调理内息。
“准备登陆。”项天最终下令，“但不可大意。老渔翁，劳烦您和东海三公主先探水路；圣女，请您布置驱邪法阵；其余人检查装备，半柱香后出发。”
准备工作迅速而有序地进行。乌江老渔翁取出一只巴掌大的木龟放入海中，木龟入水即活，灵活地游向黑色水域。三公主则将手探入海水，闭目感应。半晌，两人同时回禀：
“水下有沉船，不止一艘，层层叠叠。”老渔翁脸色凝重，“从船体样式看，跨越至少三个朝代。这片水域是人为制造的坟场。”
“水底有大量怨气凝聚，”三公主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金芒，“还有……活物在怨气中游弋。它们的气息与昨夜的水傀相似，但更加隐蔽。”
巫族圣女已用朱砂在船首画出驱邪符阵，此时插言道：“我可布‘净海咒’，暂时驱散怨气，但最多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我们必须登陆并远离海岸。”
“足够了。”项天点头，“开始吧。”
圣女吟唱起古老咒文，手中骨铃有节奏地摇动。随着她的施法，船队周围的海水泛起淡金色涟漪。涟漪扩散到黑色水域时，如同热刀切入牛油，黑色迅速退散，露出下方景象——
那确实是一片船舶坟场。大大小小的沉船堆叠在一起，最上层的船只还保持着大致的轮廓，越往下越腐朽破碎。有些船体上还能看到战斗的痕迹：焦黑的火烧印记、断裂的桅杆、甲板上散落的兵器。而在这些沉船之间，隐约可见青白色的影子如游鱼般穿梭。
“走！”项天喝道。
三艘船全力加速，在金色涟漪开辟出的通道中疾行。经过沉船区域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那些水下的影子似乎被咒文力量压制，只是远远跟随，没有发起攻击。
船终于靠岸。这里没有沙滩，只有嶙峋的黑色礁石。众人施展轻功，或借助绳索，迅速登上岸。回头望去，圣女的金色涟漪正在收缩，黑色海水如活物般重新合拢。
“抓紧时间离开海岸。”项天率先向内陆走去。
登陆点是一片石质丘陵，怪石林立，寸草不生。走出约三里地，地貌才开始变化——前方出现茂密的丛林，树木高耸入云，树冠层层叠叠，几乎遮蔽了天空。与寻常森林不同，这里的树木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绿色，树干上缠绕着深紫色的藤蔓，藤蔓表面有细密的鳞状纹路。
“小心这些藤蔓，”洪荒遗族高手蹲下身，用匕首尖端轻轻触碰一截藤蔓。藤蔓竟如活物般向后缩了缩，“是‘噬灵魔藤’，会吸收靠近生灵的精气。不要直接接触。”
众人谨慎地穿行在丛林边缘。项天开启重瞳，视野中整个世界染上淡淡的血色。他看见树木的根系深扎地下，彼此勾连成一张巨大的网络；看见远处有生命气息在移动，但形态模糊；还看见……地面上残留的能量痕迹。
“停。”项天突然抬手。
他蹲下身，拨开地面的腐叶。下方的泥土上，有一个清晰的印记——那是一个倒三角符号，中心嵌着一只眼睛的图案。印记边缘的泥土微微翻起，形成时间不会超过一天。
“暗影教的追踪标记，”弑天盟中一位曾与暗影教交手多年的成员低声道，“而且是紧急标记，表示‘目标接近，准备拦截’。”
气氛陡然紧张。这意味着暗影教不仅知道他们的到来，还在前方布下了拦截。
“改道？”刘妍提议。
项天摇头，重瞳扫视四周：“周围至少有七处同样的标记，分布成包围网。我们已经在网中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丛林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那不是鸟鸣，更像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类似的鸣叫，彼此呼应，形成令人心悸的共鸣。
“准备战斗——”项天话音未落，第一波袭击已至。
不是人，也不是野兽。
而是那些藤蔓。
原本静止的噬灵魔藤突然如毒蛇般弹起，铺天盖地地卷向众人。最前方的两名北漠战士反应不及，瞬间被藤蔓缠住脚踝。藤蔓上的鳞片竖起，刺入皮肉，战士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斩断藤蔓！不要让它吸血！”洪荒遗族高手喝道，同时手中抛出一把白色粉末。粉末洒在藤蔓上，发出“滋滋”声响，藤蔓痛苦地扭曲退缩。
项天长刀出鞘，黑色刀芒横扫，斩断大片袭来的藤蔓。断口处喷出暗紫色的汁液，汁液落地腐蚀泥土，冒出刺鼻白烟。
“汁液有毒！避开！”刘妍喊道，同时施展灵力屏障，为周围同伴抵挡飞溅的汁液。
然而藤蔓只是开始。从密林深处，走出了一队人影。他们穿着与岛上遭遇的神秘人相似的装束，但更加整齐划一，每人胸前都佩戴着倒三角眼形徽记。为首的是一名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妖异的紫色眼眸。
“项天，”女子的声音带着某种韵律，仿佛在吟唱，“暗渊第七使徒，紫瞳，在此恭候多时了。”
“让开。”项天横刀在前，“我们没有与暗渊为敌的意思，只是要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紫瞳轻笑：“碎片不属于任何人，它只属于命中注定的持有者。而暗渊，正是要确保它落到正确的人手中。”
“正确的人？”刘妍冷笑，“是你们自己吧？”
“时间会证明一切。”紫瞳不再多言，抬手打了个手势。
她身后的暗渊教徒同时行动。但与之前遭遇的敌人不同，这些人并不急于近身搏杀，而是迅速散开，占据特定方位。他们手中各持一面黑色小旗，旗面上绣着血色符文。
“是困阵！”归墟探秘者联盟的老者惊呼，“他们在布‘九幽锁灵阵’！一旦成阵，方圆百丈内灵气会被抽空，我们所有法术都会失效！”
必须阻止他们成阵。项天心念电转，瞬间做出判断：“刘妍、圣女，你们带人攻击持旗者，打断布阵！其余人跟我冲开正面！”
命令下达，众人立即行动。刘妍和巫族圣女各率一队，从两翼扑向正在布阵的暗渊教徒。紫瞳见状，眼中紫芒大盛，双手结印，地面突然裂开，数道黑色锁链破土而出，缠向刘妍等人。
“你的对手是我。”项天已冲至紫瞳面前，长刀直劈而下。
紫瞳不闪不避，只是抬手指向项天。她指尖凝聚出一颗紫色光球，光球中隐约有无数人脸在痛苦挣扎。光球与刀锋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刀锋上的煞气竟被紫色光球迅速消融！
项天心头一震，抽刀急退。紫瞳却不给他喘息之机，双手连弹，七颗紫色光球呈北斗七星阵型飞来，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
危急关头，一道水幕从天而降，挡在项天身前。东海三公主踏浪而来，双手操控水龙与紫色光球纠缠。同时，蓬莱岛年轻弟子组成剑阵，七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剑虹直刺紫瞳后心。
紫瞳不得不回身防御。她衣袖一挥，一道紫色屏障挡住剑虹，但屏障也剧烈波动，显然这一击并不好接。
另一边，刘妍和巫族圣女已带人冲破阻碍，杀入布阵的暗渊教徒中。光箭与巫术齐发，三名持旗者被打倒，黑色小旗落地即燃，化作灰烬。九幽锁灵阵出现缺口，尚未完全成型就被破坏。
紫瞳见状，知道事不可为。她深深看了项天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遗憾，有警告，还有一丝……期待？
“我们会再见的，项天。在那之前，别死了。”
话音未落，她与剩余暗渊教徒同时捏碎手中符箓。浓密的紫雾爆开，遮蔽视线。待雾气散尽，已不见他们的踪影，只留下满地战斗痕迹和几面残破的黑旗。
“追不追？”北漠部落首领问道。
项天摇头：“他们的目的不是死战，只是拖延。继续前进，但加倍小心。”
队伍重新整队。清点发现，又有三人受了轻伤，好在无人阵亡。但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暗渊显然比预想的更有组织，更强悍。
穿过这片诡异的丛林，前方出现了一条古老的石阶路。石阶斑驳，长满青苔，显然已废弃多年。石阶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建筑的轮廓，隐在薄雾中。
“碎片在呼唤，”刘妍握紧手中的碎片，它此刻烫得几乎握不住，“就在那里。”
项天望向那座建筑，重瞳中血色流转。他看到了——建筑上空盘旋着浓郁的暗色能量，如同一个旋涡。而在漩涡中心，有一点金光在顽强闪烁，与怀中的碎片彼此呼应。
“走吧。”他迈步踏上石阶，“答案就在前方。”
身后，丛林重归寂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寂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暗渊、宝物、上古秘密……一切线索，都指向那座隐在雾中的古老建筑。
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