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寂静的废弃石室中陡然响起,打破了深夜的宁谧,更击碎了玄玑子与沈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玄玑子伸向宝匣的手僵在半空,猛地转身,将沈括护在身后,目光如电射向阴影中的不速之客。沈括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暗藏的几枚机关符箓。
“姚广孝!”玄玑子须发微张,道袍无风自动,“你竟敢擅闯禁地,觊觎国宝!”
姚广孝缓缓从阴影中踱出,月光照在他光洁的头顶和那似笑非笑的脸上,平添几分诡异。他身后,四名身着夜行衣、气息阴冷如渊的身影无声散开,封住了石室所有出口。
“禁地?”姚广孝轻笑一声,目光却始终未离那光芒紊乱、灵性正急剧流失的鲛人泪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地既是大明疆域,贫僧身为陛下钦赐高僧,何处去不得?至于国宝……”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刘伯温将其藏匿于此,秘而不宣,恐怕……此物并非如他所言,是为了温养龙脉吧?或许,是件见不得光,甚至……对陛下不利的邪物呢?”
颠倒黑白,反咬一口!此人机心之深,言辞之毒,可见一斑!
“胡说八道!”玄玑子怒斥,“此乃净化龙脉、稳固国本之圣物!岂容你污蔑!”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姚广孝不再废话,眼中厉色一闪,“拿下!取珠!”
他身后四名黑衣人应声而动,身法如鬼魅,直扑石室中央的珊瑚宝匣!这四人气息联成一片,竟隐隐有阵法合击之势,显然训练有素,绝非寻常修士!
“休想!”玄玑子大喝一声,拂尘挥洒,道道清冽的“破邪金光”如同利剑般射出,迎向扑来的敌人。同时,他脚下踏罡步斗,试图引动此地残留的山水灵韵,加固蕴灵阵,稳住泪珠。
沈括也同时发动,袖中机关符箓激射而出,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空中爆开,化作数道坚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灵丝,缠绕向黑衣人的双腿,试图阻滞其行动。
然而,姚广孝既然亲自前来,又岂会没有准备?
只见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并非佛号,而是一种低沉晦涩的咒文。一股与归墟同源、却更为精纯阴冷的邪力自他体内涌出,化作一道漆黑的屏障,竟将玄玑子的破邪金光大半抵消!剩余的金光落在黑衣人身上,也被他们身上浮现的诡异符文削弱。
而那四名黑衣人配合默契,两人挥动淬毒的短刃,斩断灵丝,另外两人则无视干扰,速度不减,指尖弹出乌黑的指风,直取玄玑子周身要害,逼得他不得不回防。
交手不过数合,高下立判。玄玑子本就不以武力见长,加之要分心稳定泪珠,顿时落入下风。沈括的机关之术虽奇,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收效甚微。
“砰!”
一名黑衣人寻得空隙,一掌印在玄玑子仓促格挡的拂尘上,阴寒邪力透体而入!玄玑子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气息瞬间萎靡。
另一名黑衣人则趁机突破,伸手抓向那光芒急剧闪烁、裂痕处蓝色星屑飘散得越发急促的珊瑚宝匣!
“完了……”沈括目眦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凄厉到极点的破空声,仿佛撕裂了夜幕,从石室外暴射而至!
那声音并非实体箭矢,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银白色精神冲击!这冲击无视物理阻碍,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轰在了那名即将触碰到宝匣的黑衣人后脑!
“呃啊!”那黑衣人如遭雷击,动作瞬间僵直,眼中神采涣散,七窍之中渗出乌黑血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这突兀的变故让场内所有人皆是一惊!
姚广孝猛地转头望向石室入口,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月光下,一道身影扶着残破的门框,剧烈地喘息着。他脸色苍白如纸,胸口急促起伏,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正是本该在文华殿静养的墨羿!
他显然是以重伤之躯,强行催动秘法,不惜代价赶至!方才那一道精神冲击,几乎抽空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与生命力。
“墨……墨统领!”沈括又惊又喜。
玄玑子也精神一振。
姚广孝目光阴沉地看着墨羿,又扫了一眼地上那名魂飞魄散的手下,语气森寒:“好一个承影司统领!重伤至此,还能施展‘惊神刺’……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他不再保留,周身黑气大盛,那阴冷邪力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遮天蔽日般向着墨羿和宝匣同时抓去!他要一举毙杀强弩之末的墨羿,并夺走泪珠!
玄玑子强提真元,欲要阻拦,却被另外三名黑衣人死死缠住。
墨羿看着那呼啸而来的鬼爪,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他缓缓站直身体,残存的内息在经脉中疯狂运转,竟隐隐有再次燃烧本源的迹象——他要用最后的力量,为守护泪珠,搏出一线生机!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嗡——!”
那珊瑚宝匣中的鲛人泪珠,仿佛被外界激烈的能量碰撞和杀意彻底引爆,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如同凤凰泣血般的悲鸣!
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蓝色能量,猛地从泪珠中爆发出来!不再是温润的滋养,而是濒死前最后的、无差别的灵性宣泄!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只抓来的漆黑鬼爪!
嗤——!
蓝光与黑气猛烈碰撞,互相侵蚀、湮灭!姚广孝凝聚的鬼爪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硬生生冲散大半!
能量风暴席卷整个石室,残存的蕴灵阵瞬间破碎,碎石纷飞!玄玑子、沈括、姚广孝及其手下,皆被这股混乱的巨力掀飞出去!
墨羿因距离稍远,且本就强弩之末,被气浪扫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撞在墙壁上,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珊瑚宝匣,更是被高高抛起,匣盖在空中翻开,那颗布满裂痕、光芒急速黯淡下去的鲛人泪珠,如同断了线的蓝色星辰,向着石室角落的黑暗处坠落而去!
“泪珠!”玄玑子不顾自身伤势,嘶声喊道。
姚广孝稳住身形,看着那坠落的泪珠,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与贪婪,但更多的却是惊怒。泪珠灵性溃散在即,已近乎废品,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其落入刘伯温之手!
“毁掉它!”他厉声下令。
一名离得最近的黑衣人闻言,立刻挥出一道乌光,射向坠落的泪珠!
就在乌光即将触及泪珠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道青蒙蒙的、温和却坚韧的光芒,如同早已等候多时,悄无声息地自泪珠坠落的下方浮现,化作一只虚幻的手掌,轻轻托住了那颗即将彻底碎裂的蓝色星辰,并将其与那道致命的乌光隔绝开来。
同时,一个平静而熟悉的声音,在石室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意:
“姚大师,深夜来访,毁我灵物,是否……太过心急了?”
刘伯温手持罗盘,身着常服,不知何时已立于石室门外。他脸色同样有些苍白,显然强行破开姚广孝之前布下的某种隔绝结界,并远程护住泪珠,对他消耗亦是不小。
他目光扫过场内,在重伤的墨羿和玄玑子身上停留一瞬,最终落在姚广孝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此物,乃陛下亲口允诺,交由本君处置。大师此举,是想抗旨吗?”
玉泉山的杀局,因刘伯温的及时赶到,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