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默在屋里自闭了三天。
三天里,他试图理清头绪,思考对策,甚至幻想过自己突然觉醒,王霸之气侧漏,反手将那位女帝陛下镇压……但现实是,他连门都没怎么出,靠着之前林雨嫣“投喂”存下的几颗灵果度日。
修为倒是又稳固了些,炼气三层隐隐有向四层突破的迹象。这躺平变强的速度,让他心情更加复杂。
第四天清晨,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韩默心头一跳,深吸一口气,磨蹭着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林雨嫣,而是杂役院的张管事。张管事板着一张棺材脸,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韩默,收拾一下,跟我走。”
韩默心里咯噔一下:“管事,去哪儿?”
“算你走运,”张管事语气没什么起伏,“内门丹霞峰的执事大人缺个打理药圃的杂役,点名要你过去。”
内门?丹霞峰?韩默懵了。他一个外门底层杂役,何德何能能被内门执事点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管事,这……我资质低微,恐怕难以胜任内门的工作……”韩默试图挣扎一下。
张管事不耐烦地打断他:“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丹霞峰的灵气是你这破地方的十倍不止,去了好生做事,说不定还能得些赏赐,比你在这里混吃等死强百倍!”
话说到这份上,韩默知道拒绝是不可能的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收拾了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主要是林雨嫣“送”他的那几样东西。
跟着张管事走出杂役院,穿过外门弟子活动的区域,走向那云雾缭绕、灵气明显浓郁起来的内门山峦。韩默一路沉默,心情如同上坟。
丹霞峰以盛产灵草、擅长炼丹闻名。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个姓王的内门执事,态度不冷不热,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将他带到山腰一处僻静的药圃。
“就是这里了。每日辰时浇水,午时除草,酉时记录灵植长势。不得有误。”王执事指了指那片打理得井井有条、灵气氤氲的药圃,“旁边那间木屋就是你住的地方。没事别乱跑,冲撞了内门师兄师姐,有你好看。”
交代完,王执事便转身离开了。
韩默站在药圃边,看着那些他大多叫不出名字、但显然品阶不低的灵草灵药,感受着周围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深深吸了一口气。
环境确实比杂役院好了无数倍。工作听起来也比砍柴挑水轻松。
但他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只有一种“该来的终究来了”的宿命感。
他推开那间木屋的门。里面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床铺桌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打坐蒲团。比起杂役院的柴房和漏雨小屋,这里堪称豪华单间。
韩默放下行李,走到窗边。窗外正对着那片药圃,更远处是丹霞峰缭绕的云雾和若隐若现的其他殿宇。
他站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丹霞色。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韩默没有回头。
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带着熟悉的、淡淡的冷香。
“喜欢这里吗?”林雨嫣的声音贴着他的后背响起,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这里灵气充沛,无人打扰,适合你……养身体。”
韩默身体僵硬,没有动。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问,声音有些干涩。内门执事点名要一个外门杂役,这绝非易事。
林雨嫣轻笑一声,脸颊在他背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儿,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漫不经心的残酷:“那个王执事,有个不成器的侄子在外门,欠了不少赌债,还仗着他的名头欺男霸女。我只不过,‘恰好’帮他还清了赌债,又‘恰好’让他那些破事永远不会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韩默默然。对她而言,操控一个内门执事,恐怕比呼吸难不了多少。
“你放心,”林雨嫣似乎察觉到他的紧绷,手臂收紧了些,语气放软,“我不会经常来打扰你。你就在这里,安安稳稳的。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她松开手,转到韩默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又专注:“我说过,这一世,你只需好好的。”
韩默低头看着她。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张尚显稚嫩的小脸上,却有着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眸。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反抗不了,似乎……也只能试着接受了?
至少,这里环境不错,活也轻松。
林雨嫣看着他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眼中笑意加深。她知道,他的防线正在一点点松动。她不急,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小巧、灵气扑鼻的点心。
“尝尝,丹霞峰小厨堂的手艺,我‘特意’给你留的。”
韩默看着那诱人的点心,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默默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精纯的灵气暖洋洋地散开。
……真香。
他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又拿起了一块。
林雨嫣看着他吃,眼睛弯成了月牙。
日子仿佛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韩默每日按部就班地打理着药圃,浇水,除草,记录。他发现这工作确实清闲,而且不知是林雨嫣打点过,还是这药圃本就偏僻,几乎没人来打扰他。
他的修为在浓郁灵气的滋养和林雨嫣时不时“投喂”的灵食帮助下,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炼气四层。
他甚至开始有闲心观察药圃里的各种灵植,对照着王执事留下的一本简陋图鉴辨认。偶尔,他会发现某株灵植长势不太好,叶子发黄,或者生了虫害。他试着按照图鉴上的方法处理,效果甚微。
然后,第二天,他就会“惊喜”地发现,那株有问题的灵植旁边,多了一小撮不起眼的、恰好能对症的肥料或药粉。又或者,他头天晚上对着某本基础功法玉简皱眉苦思,第二天枕边就会多出一本字迹娟秀、注解详尽的修炼心得。
她无处不在,却又仿佛隐形。
韩默从一开始的别扭,到后来的无奈,再到如今的……渐渐习惯。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这天夜里,韩默正在打坐,试图冲击炼气五层。到了关键处,灵力运转却总有些滞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贴在他的后心。
一股精纯、温和、远超他自身质量的灵力缓缓渡入,如同甘泉流淌过干涸的河床,轻易地抚平了他体内躁动不安的灵气,引导着它们冲破了那道无形的壁垒。
炼气五层,成了。
韩默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他回过头,林雨嫣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后,收回手掌,对他浅浅一笑。
“恭喜韩大哥。”
韩默看着她,看了很久。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她身上,安静美好。
他心里那点别扭和挣扎,在这一刻,忽然就淡了。
算了。
他这条咸鱼,看来是注定要躺在这位女帝陛下亲手铺就的软垫上了。
硌牙就硌牙吧,至少……味道还不错。
他伸出手,第一次,主动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谢谢。”
林雨嫣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芒,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