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山门前，韩默和林雨嫣同时停下脚步。
不对劲。韩默低声道，眉头紧锁。平日热闹的山门此刻空无一人，连守门弟子都不见踪影。更奇怪的是，护宗大阵已经开启，一层淡青色的光幕笼罩着整个山脉，在阳光下泛着不祥的波纹。
林雨嫣银发下的耳朵微微一动——虽然已幻化成人类模样，但她的听力依然远超常人。山上有大量修士聚集，至少三百人...在主峰广场。
韩默心头一紧。主峰广场是宗门举行重大仪式或审判的地方。这个时候聚集那么多人...
是冲我们来的。林雨嫣眼中闪过一丝紫芒，玄冥子已经察觉我的身份了。
那我们更应该赶紧离开。韩默拉住她的手，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回来。
林雨嫣却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山门处的空气突然扭曲，五道身影凭空出现——正是青云宗执法堂的精英弟子，每人都有筑基后期修为。他们手持特制法器，瞬间结成阵型将两人围在中间。
韩默，林雨嫣，奉大长老之命，带你们前往主峰接受审讯！为首的方脸修士厉声喝道，手中长剑直指韩默心口。
韩默暗自运转九转轮回诀，体内灵力如江河奔涌。晋升筑基后期后，他的实力已非昔日可比，这几个执法弟子未必拦得住他...
别冲动。林雨嫣传音入密，先跟他们上去，看看玄冥子耍什么花样。必要时我会带你离开。
韩默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我们跟你走。
方脸修士似乎松了口气，示意同伴上前封住两人修为。当一名执法弟子将禁灵锁套向林雨嫣手腕时，她眼中紫芒一闪，那弟子突然僵在原地，如同被石化一般。
不必费事，我们自愿上去。林雨嫣冷冷道，银发无风自动，再敢碰我，下次就不是定身术这么简单了。
执法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在方脸修士的示意下放弃了封印打算，只是严密包围着两人向主峰行去。
沿途山道空无一人，但韩默能感觉到暗处有许多双眼睛在窥视。越接近主峰，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就越强烈。
记住，林雨嫣的声音在韩默脑海中响起，无论发生什么，保持冷静。玄冥子的目标是我，他不会立刻对你下杀手。
韩默没有回应，只是悄悄握紧了拳头。如果玄冥子真敢伤害林雨嫣，他就算拼上性命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主峰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呈半圆形排列。最前方的高台上，端坐着青云宗一众高层。正中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灰发老者，面容枯瘦，双眼却亮如星辰，仿佛能直接看透人心——想必就是闭关多年的大长老玄冥子。赵无极恭敬地站在他身侧，眼中闪烁着阴险的光芒。
广场中央立着两根青铜柱，上面刻满了封印符文，显然是用来禁锢犯人的。
带上来！玄冥子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韩默和林雨嫣在执法弟子的押送下走到广场中央。四周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无数道或好奇或敌视的目光投射过来。
韩默！玄冥子突然厉喝，你可知罪？
韩默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弟子不知犯了何罪，请大长老明示。
勾结妖族，图谋不轨！赵无极抢先喝道，指着林雨嫣，此女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九尾天狐化形！你与她朝夕相处，岂能不知？
广场上一片哗然。九尾天狐是传说中的上古妖族，早已绝迹多年。若林雨嫣真是天狐，那确实足以震动整个青云宗。
韩默面不改色，赵执事此言差矣。林姑娘是我偶然所救，一直以人类身份生活，何来勾结之说？再说，九尾天狐只是传说，您有何证据证明林姑娘是妖？
要证据？玄冥子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面古朴铜镜，照妖镜，乃我青云宗镇宗之宝之一，可照出一切妖物原形。
韩默心头一紧，看向林雨嫣。后者依然平静如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微笑。
林雨嫣，你可敢接受照妖镜检验？玄冥子高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雨嫣身上。她轻轻拨开额前银发，缓步上前，有何不敢？
玄冥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她如此干脆。他举起铜镜，一道青光射出，将林雨嫣笼罩其中。
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了，林雨嫣的身影在青光中毫无变化。
广场上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赵无极脸色变得难看，不安地看向玄冥子。
这不可能！玄冥子眉头紧锁，突然咬破指尖，将一滴血弹在铜镜上，显形！
铜镜剧烈震动，青光转为血红。在这血光照射下，林雨嫣的身影终于开始变化——一对银白色的狐耳从发间冒出，身后九条蓬松的狐尾缓缓展开，在阳光下泛着梦幻般的光泽。
真的是九尾天狐！
天啊，传说竟然是真的！
韩默居然藏了个妖族在身边...
惊呼声此起彼伏。韩默注意到，不少弟子已经悄悄取出法器，眼中充满敌意。
韩默，你还有何话说？赵无极得意洋洋地喝道，勾结妖族乃宗门大忌，按律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韩默没有理会赵无极，而是直视玄冥子，大长老，林姑娘虽是妖族，但从未做过危害青云宗之事。相反，她多次助我完成宗门任务，间接为宗门做出贡献。难道仅因种族不同，就要赶尽杀绝吗？
巧舌如簧！玄冥子厉声打断，妖族狡诈，潜伏我宗必有图谋！来人，将韩默镇压，九尾天狐关入锁妖塔！
十名执法堂精英同时跃出，五人一组分别扑向韩默和林雨嫣。韩默早有准备，九转轮回诀全力运转，一掌击退最先冲来的两人。但更多的执法弟子涌上来，各种束缚类法器如雨点般袭来。
韩默，别反抗！林雨嫣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有办法脱身，你先顺从他们。
韩默犹豫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重重压在他身上。那是玄冥子亲自出手了！金丹大圆满的威压如泰山压顶，韩默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全身骨骼咯咯作响。
跪下！玄冥子喝道，威压再次增强。
韩默咬紧牙关，嘴角溢出鲜血，却硬撑着不肯双膝跪地。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卑鄙小人！
玄冥子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加重惩罚，突然一声清越的狐啸响彻云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声源——
林雨嫣悬浮在半空，九条狐尾完全展开，每一条都长达三丈，银光流转。她的双眼变成纯粹的紫色，周身环绕着无数银色符文。那十名围攻她的执法弟子全部倒地昏迷，身上却没有丝毫伤痕。
神魂冲击...玄冥子脸色微变，所有弟子退后！启动护宗大阵最高禁制！
一道比之前浓郁十倍的青光从青云宗七座主峰同时升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向林雨嫣笼罩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九尾齐摇，无数银光如箭矢般射向光网，却只在上面激起阵阵涟漪，无法突破。
没用的，九尾天狐。玄冥子冷笑道，这大阵是千年前专为对付妖族大能所设，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也休想逃脱！
林雨嫣没有理会玄冥子的嘲讽，而是看向被镇压在地的韩默。两人目光相接，韩默从她眼中读出了决绝。
不...不要...他艰难地摇头，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林雨嫣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随后，她双手结出一个复杂到极点的印诀，口中念诵起古老晦涩的咒语。
她在施展天狐禁术！快阻止她！玄冥子脸色大变，亲自出手，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束从掌心射出，直奔林雨嫣心口。
就在黑光即将命中之际，林雨嫣的九条狐尾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银光，其中一条竟自行断裂，化作一面银色盾牌挡住了玄冥子的攻击。断尾之痛让她发出一声凄厉的狐啸，但咒语并未中断。
以我天狐之血...破！
剩下的八条狐尾同时射出八道银光，汇聚在护宗大阵的某一点上。那处的光幕剧烈扭曲，最终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拦住她！玄冥子怒吼。
但为时已晚。林雨嫣如一道银色闪电穿过缝隙，同时一卷尾巴将地上的韩默也带了出去。两人冲出大阵的瞬间，林雨嫣又断去一尾，化作漫天银针射向追兵，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追！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们！玄冥子的咆哮声从后方传来，九尾天狐断了两尾，跑不远！
韩默被林雨嫣抱在怀中，耳边风声呼啸。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断尾处不断有银色血液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为什么...这么傻...韩默声音哽咽。九尾对天狐而言不仅是力量的源泉，更与性命息息相关。断去两尾，相当于自损两百年道行。
林雨嫣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全力飞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银血，却始终紧紧抱着韩默，不肯松手。
身后，数十道遁光紧追不舍，为首的正是玄冥子和赵无极。距离在不断拉近，眼看就要被追上时，林雨嫣突然转向，冲入一片迷雾笼罩的山脉。
迷魂山脉...这里有天然禁制...能干扰神识...她断断续续地说，最终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力竭坠落。
韩默及时调整姿势，让自己垫在下面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滚出十几丈才停下。
雨嫣！韩默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查看林雨嫣的状况。
她已经恢复了人类形态，但脸色惨白，呼吸微弱。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背部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是断尾所化。银色血液不断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韩默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襟为她包扎，同时将体内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但林雨嫣的经脉像是破损的容器，灵力进去就漏，根本无法循环。
没用的...林雨嫣虚弱地睁开眼，天狐断尾...只能靠...自愈...
别说话，保存体力。韩默红着眼睛说，我去找些草药，你等我。
他刚要起身，林雨嫣却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她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色珠子，捏碎它...会形成...临时结界...
韩默照做，珠子破碎后化作一道银色光幕将整个山谷笼罩。从外面看，这里就是普通的山壁，没有任何异常。
现在...听我说...林雨嫣气若游丝，玄冥子...不是单纯...针对妖族...他与幽冥殿...有勾结...
幽冥殿？韩默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魔门...最神秘的一支...林雨嫣继续道，他们...收集特殊血脉...进行某种...仪式...
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更多的银血从口中涌出。韩默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只能将她轻轻抱在怀中。
别说了，休息吧。等你好了再告诉我。
林雨嫣微微摇头，我怕...来不及...韩默...九转轮回诀...不仅是功法...还是钥匙...
钥匙？
开启...龙狐秘境的...钥匙...林雨嫣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必须...练成第四转...才能...
她的眼皮渐渐合上，呼吸变得更加微弱。韩默慌了，拼命往她体内输送灵力，却如泥牛入海。
不...不要这样...他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求你...别离开我...
这一刻，所有的顾虑、犹豫都烟消云散。他只知道，怀中这个女子，无论是人是妖，都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意，林雨嫣的眼睫微微颤动，再次睁开了眼睛。她虚弱地抬起手，擦去韩默脸上的泪水。
傻瓜...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她勉强笑了笑，只是...需要...睡一会儿...
韩默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睡吧，我守着你。等你醒了，我...我有话对你说。
林雨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轻点头，我也有话...对你说...
她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逐渐平稳。韩默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伤势，发现虽然严重，但确实在缓慢自愈。天狐的生命力果然顽强。
夜幕降临，韩默抱着林雨嫣靠在一块巨石旁，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结界外偶尔有遁光掠过，但都很快离开，显然没能发现这个隐蔽的山谷。
月光如水，洒在林雨嫣苍白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韩默凝视着她精致的五官，心中百感交集。从相遇那天起，这个神秘的女子就一直在引导他、保护他，如今更是为他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我发誓...他轻声自语，总有一天，我会变得足够强大，换我来保护你。
夜风轻拂，带来远处山林的沙沙声。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山谷中，韩默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未来的路——无论多么艰难，他都要走下去。
为了她，也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