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油漆味混着碎玻璃的凛冽气息,像一记闷棍,砸得苏璃耳边嗡嗡作响。
她僵在店门口,看着那摊泼在墙上的、触目惊心的血红,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碴子,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猛地退了下去,留下一种冰凉的麻木。
周围是混乱的。
几个女学生的尖叫、路人的惊呼和议论,都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而不真切。
小雅吓得脸煞白,死死攥着围裙边,手指关节捏得没了血色。
小欣则像只被激怒的猫,一个箭步抄起墙角的扫把,横在身前,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死死盯住街对面。
街对面,苏强双手抱胸站在那里,嘴角咧着一个毫不掩饰的、带着得意和恶意的笑。
他旁边,正是那个刀疤脸混混,抱着胳膊,一脸“你能奈我何”的狞笑。
他们甚至懒得躲藏,就那么大剌剌地站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一股邪火猛地从苏璃心底窜起来,烧得她喉咙发干,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紧咬的咯咯声。
冲上去?撕破脸对骂?那一刻,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激烈的念头。
但就在脚步要迈出去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受惊的顾客、越聚越多的人群,还有这刚有起色、转眼就被毁了一角的店铺。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混着油漆味的冷空气呛得她咳嗽了一声,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大部分的冲动。
不能乱。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苏强要的就是她失控,要的就是她把这副烂摊子闹得更大、更难看。
她死死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尖锐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陆沉不在,现在能靠的,只有自己。她想起角落里那个几乎要被遗忘的新装备—那台为了记录日常经营而买的小dV机。
苏璃猛地转身,没再看那两人挑衅的嘴脸,先快速对那几个吓坏的女学生说:
“对不住,吓着你们了。今天的茶我请了,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她的声音尽量放平缓,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她看向仍紧握着扫把的小欣,声音沉了下来:
“小欣,把扫把放下。先去拿笤帚和簸箕,把碎玻璃收拾了,千万小心手,别划着了。”
小欣愣了一下,看了看苏璃异常平静的脸色,又狠狠瞪了街对面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武器”,扭头去找工具。
“小雅。”苏璃一把拉过还愣在原地、脸色惨白的小雅,将她快速带到柜台后面,挡住外面那些探究的视线。
她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又快又急:
“听着,别慌。柜台下面抽屉里,那个小的dV机,还在不在?”
小雅被她的紧张感染,下意识地点头,声音发紧:
“在,在!电池……电池应该是满的!”
“好!”苏璃眼神锐利,紧紧盯着她,
“你现在,悄悄拿出来。就躲在这柜台后面,镜头从门缝底下,或者从那个破窗户窟窿里,悄悄伸出去一点点,千万别露头!
对准街对面那两个人,特别是苏强和那个刀疤脸!
重点不是他们现在说什么,是要把他们接下来可能还要干的坏事,比如再砸东西、或者承认刚才的事,把他们那张脸、干的那些动作,清清楚楚地给我录下来!
手一定要稳,就像你平时拍照那样!
明白吗?这是最关键的证据!”
小雅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瞬间明白了苏璃的意图,一股混合着恐惧和使命感的情绪让她用力点头,
声音也稳了些:“明白!璃姐你放心,我……我肯定录清楚!”
她立刻蹲下去,手忙脚乱却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翻出dV机,开机,调整焦距,然后小心翼翼地寻找最佳角度,将镜头悄悄从门板底下的缝隙中探出一点点。
安排好后手,苏璃才深吸一口气,重新站直身体,转身直面街对面。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冷得像结了一层薄冰。
她一步步走过去,刻意站在一个既能让小雅镜头捕捉到苏强正脸,又不会完全挡住关键视角的位置。
脚下的碎玻璃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二伯。”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这什么意思?”
苏强装模作样地摊开手,一副无辜又无赖的嘴脸:
“大侄女,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我哪知道什么意思?
我就是路过,看个热闹呗。这光天化日的,谁这么缺德啊?”
他说着,还故意扭头问旁边的刀疤脸:“你看见是谁干的了吗?”
刀疤脸嘿嘿一笑,配合地摇头,眼神挑衅地扫过苏璃:
“没看见啊,强哥。我们就看个热闹。兴许是这店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吧?”
那股毫不掩饰的虚伪和嚣张,让苏璃胃里一阵翻腾。
她强压着火气,知道激怒他们承认几乎不可能,他们的目的就是恶心人、示威。
“看热闹?”苏璃重复了一句,嘴角扯起一个极冷的弧度,
“看热闹看得这么开心?二伯,我这店要是开不下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哎呦,这话说的!”
苏强提高了嗓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我是你二伯!我能盼着你不好吗?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赖人呢?
我就是担心你,这店开这么大,招惹是非了呗!”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斜睨苏璃,等着她失态。
就在这时,或许是被苏璃的冷静激怒,或许是觉得威慑不够,那个刀疤脸突然朝旁边一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那跟班会意,竟然又从身后拎出一个小罐子,里面还剩些红漆,他狞笑着,往店里泼去!
“妈的,跟这臭娘们废什么话!”刀疤脸骂骂咧咧。
就在这一刹那!
“住手!”苏璃猛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竟让那跟班动作顿了一下,红漆泼出去没有力道,只一丁点泼到了店里。
而这一切,刀疤脸的指使、跟班再次拿出油漆罐、苏璃的喝止。
连同苏强那看戏的丑恶嘴脸,都被柜台后,小雅手中那个微微颤抖却坚定不移的dV镜头,清清楚楚、毫无遗漏地记录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二次挑衅和被抓现行的画面,成了最致命的证据。
苏强脸色变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手下这么沉不住气。
他赶紧假意呵斥道:“干什么呢!放下!无法无天了!” 但已经晚了。
刀疤脸也意识到不妥,悻悻地让跟班放下罐子,色厉内荏地指着苏璃:“小娘皮,你给老子等着!”
苏璃没再理会他们的叫嚣。她知道,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她冷冷地看着苏强:“二伯,热闹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请便吧。
我这还要收拾这片烂摊子,没空奉陪。”
苏强被她这油盐不进、甚至仿佛掌握了什么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重重哼了一声,扔下一句
“不识抬举!有你哭的时候!”,
赶紧带着人灰溜溜地快步走了,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苏璃一直紧绷的后背,才真正松弛下来,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
她立刻转身回到店里。
“璃姐!”小雅几乎是从柜台后面弹起来的,脸上因为激动、紧张和完成任务后的兴奋涨得通红,双手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捧着那个小小的dV机,
“录上了!全录上了!从他们指使人二次泼漆,到你的脸,他们的脸,全都清清楚楚!一点没落!”
苏璃接过那还有些发烫的dV机,指尖因为后怕和愤怒微微颤抖。
她打开回放键。
小小的屏幕上,画面虽然有些晃动,但清晰度足够。
刀疤脸使眼色的狡诈、跟班再次拿出油漆罐的嚣张、苏强那虚伪的呵斥以及最后仓皇离开的狼狈……尤其是试图二次破坏的行为,被完整记录了下来。
声音虽然有些杂,但对话内容清晰可辨。
铁证如山!这不再是简单的纠纷,而是清晰的故意毁坏财物,证据链扎实得多。
苏璃紧紧将dV机攥在手里,冰冷的机身传来坚实的力量。
她看向小雅和小欣,两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慌,但眼神里已经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有了这个,他们就彻底赖不掉了。”
苏璃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决断,“小雅,你今天立了大功!”
她不再犹豫,立刻用手机拨通了110,清晰、冷静地报案:
“你好,我要报案,店铺被人故意毁坏,嫌疑人还在现场出现了二次挑衅行为,整个过程我们有清晰的全程录像证据……”
挂断电话,她指挥小欣继续小心清理现场,特别是保护好油漆和玻璃碴子这些物证。
她自己则迅速将dV里的视频文件复制到电脑,并备份到U盘。
她知道,接下来,就是把这些铁证,交到该交的人手里的时候了。
阴魂不散?这次,苏璃要连根拔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