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日头渐渐爬到头顶,黄土被晒得发烫,踩上去能感觉到热气顺着鞋底往上窜。沈砚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招呼校尉们往旁边的老槐树下聚拢 —— 那片树荫浓密,能遮住大半个校场,风一吹,还能带来几分清凉。
“光练刀法不够,真到了办案的时候,遇到的情况千奇百怪。” 沈砚捡起地上一根枯枝,蹲下身,在松软的泥土上画了一道横线,“比如巷战,地方窄,人多施展不开,硬拼就是送死,得会用地形。”
他用枯枝在横线上画了几个小圆圈,又勾勒出几道弯曲的线条:“这是巷子,两边是墙,你们看,遇到多人围攻,别想着冲出去,先背靠墙,减少被偷袭的角度。” 他指着其中一个圆圈,“这里可以做掩护,等对方靠近了,再逐个击破。”
校尉们围了一圈,蹲在地上,看得认真。赵虎指着泥土上的图,挠了挠头:“沈总旗,要是对方有弓箭呢?巷子里没地方躲,岂不是只能挨射?”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不少校尉都点了点头。锦衣卫办案,遇到的不乏亡命之徒,有弓箭的不在少数,巷战里遇到弓箭,确实是大麻烦。
沈砚笑了笑,用枯枝在巷子尽头画了个三角形:“弓箭最怕近战。先找掩护,比如墙角、木箱,甚至是对方的尸体,慢慢往弓箭手的方向挪。等距离拉近到三丈以内,他再想射箭就来不及了,你们就能冲上去制住他。”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移动的路线,“记住,脚步要轻,别发出声响,让他摸不清你的位置。”
吴峰站在人群边缘,也低着头看地上的图,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泥土。他忽然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沈总旗,要是…… 要是对方人太多,我们寡不敌众,怎么办?”
沈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眼神躲闪,神色不安,心里了然 —— 吴峰怕是没怎么经历过真正的凶险,或者说,他心里有鬼,总想着退路。但这个问题也值得回答,毕竟不是每次办案都能以多胜少。
“寡不敌众,就别硬扛。” 沈砚的声音平静,“留一个人殿后,其他人交替掩护,往开阔的地方撤。巷战对人多的一方也是限制,等撤到开阔地,就能发挥我们练的刀法优势,或者分兵包抄。” 他顿了顿,看向吴峰,“记住,保命不是逃兵,是为了更好地反击。我们办案是为了除害,不是为了送死。”
吴峰的脸微微一红,低下头,不再说话。
沈砚继续讲解,用枯枝在泥土上画出不同的场景:有集市上的混战,有破庙里的对峙,还有夜袭时的隐蔽技巧。他讲得很细,不仅说战术,还结合自己之前查案的经历,比如粮商案时在小巷里遇袭,怎么利用巷窄的地形防守反击。
“那次对方有四个人,都拿着短刀,我就是背靠墙,故意露了个破绽,让其中一个人冲上来,然后趁机卸了他的刀,再反击其他人。” 沈砚的指尖划过泥土上的巷子,“有时候,破绽是故意给的,就等着对方往里跳。”
校尉们听得入了迷,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以前办案,全靠蛮力和制式刀法,遇到复杂情况就手忙脚乱,现在听沈砚这么一讲,才发现原来办案还有这么多门道。
“沈总旗,您这些技巧都是在哪学的啊?也太实用了!” 有校尉忍不住问道。
沈砚早有准备,笑了笑:“以前在家乡的时候,跟着一个走江湖的艺人学过几年,后来自己办案,又慢慢琢磨出来的。都是些保命的土办法,管用就行。”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没人怀疑。赵虎拍了拍大腿:“太管用了!以后再遇到巷战,我就按您说的来,保管不吃亏!”
沈砚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暖。这些校尉,大多是底层出身,没什么背景,只想好好办案,混口饭吃。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他们,让他们在凶险的日子里,多一分保命的把握。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泥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轻轻晃动。沈砚的额角又渗出了汗,赵虎递过来一个水囊:“沈总旗,喝点水歇会儿吧,讲了这么久,您嗓子都哑了。”
沈砚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甘甜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他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战术图,忽然想起现代的军事理论,那些关于地形利用、战术配合的知识,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配合。” 沈砚把水囊还给赵虎,语气变得严肃,“我们是一个队,不是各自为战。以后办案,两个人一组,互相掩护,互相照应。哪怕一个人受伤了,另一个人也能把他救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校尉的脸,“你们是我的兄弟,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出事。”
这句话说得真诚,校尉们的心里都热乎乎的。在锦衣卫里,上司压榨下属、见死不救是常事,像沈砚这样真心为下属着想的,实在少见。不少人看向沈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重。
吴峰站在边缘,手指依旧抠着泥土,心里五味杂陈。他是被吏部尚书安插进来的眼线,本应该盯着沈砚的一举一动,可听着沈砚的讲解,看着他为大家着想的样子,他心里忽然有些动摇。他想起自己刚进锦衣卫时,也是想好好办案,可后来被李坤拉拢,一步步走到现在,每天都活在恐惧和不安里。
沈砚的目光再次落在吴峰身上,见他神色恍惚,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吴峰有问题,却不想轻易放弃他 —— 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吴峰,你过来。” 沈砚喊道。
吴峰身体一僵,慢慢走到沈砚面前,低着头:“总旗……”
“刚才讲的战术,你都记住了吗?” 沈砚问道。
“我…… 记住了一些。” 吴峰的声音很小。
沈砚没有责备他,只是拿起枯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巷战图:“你来说说,要是在这里遇到两个持弓的敌人,该怎么应对?”
吴峰抬起头,看着地上的图,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道:“先…… 先找掩护,然后慢慢靠近,再…… 再冲上去制住他们。”
“不够具体。” 沈砚摇了摇头,指着图上的墙角,“这里有个墙角,你可以躲在这里,让队友扔石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从侧面绕过去。两个人配合,一个吸引火力,一个偷袭,这样成功率才高。”
吴峰的眼睛亮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总旗。”
“回去多琢磨琢磨,不懂的就问赵虎,或者问我。” 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一个队,缺一不可。我希望你能跟上大家的脚步,别掉队。”
吴峰的肩膀微微一颤,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人群边缘。他的心里很乱,沈砚的信任和宽容,让他更加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边是吏部尚书的威胁,一边是沈砚的真诚,他像是站在悬崖边,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沈砚没有再关注吴峰,继续给校尉们讲解战术。他讲得很投入,时不时和大家互动,气氛热烈而融洽。
而校场不远处的一棵老榆树下,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太监,正躲在树后,偷偷看着这边。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飞快地记录着什么,眼神警惕,时不时环顾四周,生怕被人发现。
这个小太监,是刘公公派来的。刘公公一直关注着沈砚的动向,尤其是他练兵的情况。沈砚改良的刀法和新奇的战术,让刘公公既好奇,又忌惮。他想知道沈砚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也想看看,这支队伍能不能对阉党构成威胁。
小太监记下沈砚讲解的战术要点,又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本子藏在袖子里,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了。
沈砚其实早就察觉到了有人监视。他眼角的余光多次瞥见那个小太监,只是没有点破 —— 他知道,这肯定是阉党的人。既然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他相信,就算他们知道了战术,也学不会其中的精髓,更学不会这支队伍的凝聚力。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把战术图染成了金色。沈砚终于结束了讲解,让校尉们各自散去,明天继续训练。
校尉们兴高采烈地离开,赵虎走在最后,对沈砚说:“沈总旗,兄弟们都觉得您太厉害了!以后跟着您,我们肯定能成为锦衣卫里最厉害的队伍!”
沈砚笑了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明天我们进行实战演练,把今天讲的战术用上,让大家熟悉熟悉。”
“好嘞!” 赵虎兴奋地答应下来,转身离开了。
校场上只剩下沈砚一个人。他蹲在地上,看着那些被夕阳染金的战术图,心里思绪万千。他想起了穿越而来的迷茫,想起了诏狱的压抑,想起了查案时的凶险,也想起了身边信任的朋友和下属。
他知道,阉党的监视只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吏部尚书的报复,阉党的算计,朝堂上的暗流涌动,都在等着他。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有了这支越来越强的队伍,有了心中不灭的信念。
沈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晚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吹动着他的衣角。他看向远处的锦衣卫衙门,眼神变得坚定。他会带着兄弟们,用练熟的刀法和战术,在这个黑暗的世道里,闯出一条属于他们的道路,守护心中的正义。
而那个小太监,已经回到了刘公公的住处,把记录的本子交给了刘公公。刘公公翻看着本子,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没想到这沈砚还有些本事。不过,光有战术没用,还得看人心。” 他放下本子,对小太监说,“继续盯着他,尤其是他和那个吴峰的互动。我倒要看看,这吴峰能不能帮我办点事。”
“是,公公。” 小太监躬身应道。
刘公公的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渐浓,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他知道,沈砚是个威胁,必须尽快除掉。而吴峰,就是他安插在沈砚身边的一颗棋子,迟早会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