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三年春闱,贡院大门在卯时三刻准时开启。两排身着皂衣的监考官手持长鞭,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涌入的士子,门楣上 “为国求贤” 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算计。陈默混在人群中,青布袍的衣角被晨露打湿,他紧了紧怀中的旧木书箱,指尖悄悄触到箱底那叠特殊的纸张 —— 苏清鸢特制的符文拓印纸,纸张边缘嵌着极细的玄铁粉末,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却能像烙印般记下每一笔的力道与轨迹。
“士子陈默,青州府籍,验名入号!” 监考官对照名册高声唱名,陈默上前一步,将路引与身份证明递过去。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王显,对方正站在贡院正中的 “明远楼” 下,手里拿着一卷名册,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他这边扫来,嘴角那抹冷笑像针一样扎在陈默心上。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号牌 ——“天字七号房”,转身朝着考场深处的单间考房走去。
考房极小,仅容一张木桌、一把木椅与一张简陋的床榻,墙壁上布满了往届士子留下的斑驳字迹,有的是励志短句,有的是抱怨之语。陈默放下书箱,先仔细检查了桌案与墙壁,确认没有暗格或作弊痕迹 —— 贡院规矩森严,一旦被查出携带违禁物品,不仅会被取消资格,还可能牵连家乡官府。他从书箱里取出笔墨,将那叠符文拓印纸小心翼翼地铺在桌案下,只露出最上面一张,假装是普通的草稿纸。
辰时一到,一阵清脆的梆子声响起,监考官们开始分发考卷。陈默接过考卷,指尖触到纸张的刹那,心跳微微一滞 —— 考卷封皮上印着 “春闱策论” 四个朱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论边患治理”。这个题目,恰好是他最熟悉也最需谨慎的领域。
他铺开考卷,提笔悬在纸上,脑海中飞速闪过北境的种种景象:黑风山脉下的联防隘口,玄械兵穿着战甲巡逻的身影;汉蛮互市上,部落族人用玄铁农具换来粮食时的笑容;还有去年冬天,因玄铁熔炉昼夜运转,北境百姓再也不用挨冻的暖冬…… 这些都是玄械技术带来的边患治理成果,也是他必须写进考卷,却又可能引来打压的 “双刃剑”。
“若只谈传统戍边,难免落于俗套;若多提玄械,又会正中张敬之下怀。” 陈默暗自思忖,笔锋却没有停顿。他先从 “边患之根在‘力弱’” 说起,引用本朝开国以来的三次蛮族入侵事件,指出 “以往戍边需耗银百万、征兵数万,仍难防蛮族袭扰”;接着话锋一转,写下北境的变化:“今北境用玄械联防,100 玄甲兵可抵 500 常规兵,5 处隘口仅需 800 人驻守,半年无劫掠之患;玄铁农具普及后,边民粮食自给,再无因饥寒投蛮者 —— 此非‘耗财’,实为‘节流固本’。”
书写时,陈默特意控制着笔力,每一个字都写得沉稳有力。指尖偶尔划过符文拓印纸的边缘,指甲轻叩桌案的细微声响,实则是在激活纸张的隐性记录功能 —— 玄铁粉末会随着笔尖的压力变化,在纸页内部形成肉眼看不见的能量纹路,即便卷面被篡改,这些纹路也不会消失。他甚至在考卷末尾,悄悄用极淡的墨色画了一个小小的 “星纹”—— 那是青狼部古籍中记载的星辰符号,也是苏清鸢特意嘱咐的 “防伪标记”,只有用符文显影剂才能看清。
考房外,脚步声时不时响起,是监考官在巡逻。陈默抬眼望去,恰好看到王显从窗外走过,对方的目光在他的考卷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阴鸷,像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写了 “玄械” 相关的内容。陈默不动声色地将考卷往桌内挪了挪,继续低头书写,心里却清楚:王显这是在 “盯梢”,只要他的考卷内容触怒了张敬之,后续的篡改就会立刻跟上。
午时过半,陈默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仔细检查了一遍考卷 —— 策论共三千余字,论点清晰,论据详实,既有历史对比,又有北境实证,甚至还提出了 “玄械技术与民生结合,从根本上消除边患” 的新思路。他将考卷轻轻折起,放在桌案中央,又把写满草稿的符文拓印纸叠好,藏进书箱的夹层里 —— 这叠草稿,将是后续还原真相的重要佐证。
未时三刻,交卷的梆子声响起。陈默提着书箱走出考房,汇入交卷的人流中。走到贡院大门处,他看到王显正站在收卷官旁边,亲自监督收卷。当收卷官接过陈默的考卷时,王显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地翻了翻,手指在 “玄械联防” 那一段上顿了顿,然后对收卷官低声说了句什么。收卷官点点头,将陈默的考卷单独放在了一个红色的木盒里,与其他考卷分离开来。
陈默的心沉了一下 —— 果然,张敬之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他没有停留,快步走出贡院大门。门外,不少士子正聚在一起讨论考题,有人为写不出论据而发愁,有人为论点新颖而兴奋。陈默混在人群中,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脚步却没有放慢。他知道,从考卷被放入红色木盒的那一刻起,一场围绕 “篡改与证伪” 的暗战,已经正式打响。而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北境的支援,等待符文拓印纸发挥作用的那一天。
回到寒门客栈,陈默关上门,从书箱夹层里取出那叠符文拓印草稿。他将草稿铺在桌案上,借着窗外的阳光仔细查看 —— 纸张表面没有任何异常,但他知道,那些看不见的能量纹路,已经记下了他写下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观点。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符文通讯符,轻轻注入一丝灵力,符纸上浮现出一行小字:“考卷已交,恐遭篡改,静待支援。” 他将通讯符贴在窗棂上,一阵微风拂过,符纸化作一道微光,朝着北境的方向飞去。
夜色渐深,贡院深处的主考官书房里,张敬之正拿着陈默的考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好一个‘玄械固本’!” 他将考卷摔在桌案上,对站在一旁的王显冷声道,“这陈默,分明是定北王府安插进来的棋子,想借着春闱,把玄械技术吹上天!”
王显连忙躬身道:“大人息怒,属下已经把他的考卷单独放好,只需篡改几处关键观点,再换上李坤公子的名字,就能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张敬之拿起笔,在 “玄械联防高效” 几个字上重重划了一道,冷笑道:“不仅要改观点,还要让他的考卷‘文理不通’。把‘玄械节流’改成‘玄械耗财’,把‘边民安居’改成‘边民怨声载道’——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替定北王府说话的人,连春闱都考不过!”
灯光下,张敬之的笔在考卷上肆意涂改,墨汁覆盖了陈默的字迹,却不知道,在贡院之外,一张记录着真相的符文拓印纸,正等待着被激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