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撞开沈清鸢的瞬间,箭矢钉入泥地,尾羽还在震。
她没时间道谢,琴已横在臂前。五名灰袍人站在不同方位,长刃插入地面,黑烟顺着刀柄爬出,与地上湿粉混合,腾起一层红雾。雾中浮出虚影般的花瓣,一片片旋转飘落。
沈清鸢呼吸一紧。这是“彼岸花”毒针,闻久了会疯。她立刻闭气,指尖拨动琴弦,弹出《安魂曲》残音。音波扫过空气,红雾翻滚片刻,凝聚速度慢了下来。
“捂住口鼻!”她喊。
裴珩抬手护住脸,刀未收。云铮靠在树边,肩头渗血,喘得厉害。他想站起来,脚下一滑,又跌了半步。
灰袍人眼神开始发直,彼此对视,突然挥刀互砍。一人喉咙被割开,却还在笑,另一人踩着同伴尸体往前走,刀尖滴血。可他们脚步越来越乱,像是被什么拉扯着神志。
沈清鸢知道不能拖。她调弦改奏《清心普善咒》,指力加重,音波一圈圈推出。琴声清越,穿透红雾,那些人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狂躁,刀刃砍进自己手臂也不停。
她正要再加力,忽听一声咳嗽。
老树后转出个驼背老者,满脸麻子,喉间发出怪响。肩上绿毛鹦鹉扑翅大叫:“沈姐姐快跑!”
是苏眠。
他没看沈清鸢,径直走到空地中央,从药囊掏出几味药材,碾碎混在一起。然后低声吟唱,声音古怪,带着节奏。那调子竟与琴音隐隐相合,药粉随声而起,化作淡青色烟尘,卷入红雾之中。
沈清鸢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改换指法,让琴音与那吟唱同频共振。药雾扩散更快,钻进魔教徒口鼻。
几人忽然抱住头,惨叫出声。一人撕开衣领,抓挠胸口,皮肤迅速发黑溃烂。另一人拔刀刺向同伴,可刀刚举起,手腕一软,反手捅进自己肚子。
毒阵反噬了。
沈清鸢手指微颤,鼻尖又渗出血丝。她抬手擦掉,继续弹琴。不能停,一旦中断,毒雾还会聚拢。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沉重脚步声。
血刀客跃出,双刀染血,赤目如燃。他身上没有中毒迹象,步伐稳健,直冲沈清鸢而来。
裴珩横刀拦截。
刀剑相撞,火星四溅。裴珩退了三步,虎口裂开,血顺着手腕流下。血刀客只晃了半步,第二刀紧接着劈下,势大力沉。裴珩勉强架住,膝盖压进泥里。
云铮咬牙起身,铁链重剑横扫过去。血刀客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划在他左肩,伤口更深,血涌如注。云铮踉跄后退,靠在树干上,再也站不稳。
沈清鸢抽不出手去帮。她必须维持琴音,压制毒雾。可眼前发黑,内力几乎耗尽。
血刀客甩开裴珩,大步逼近。
苏眠突然摘下喉饰,露出原本嗓音。他取出一支骨哨,放在唇边吹响。
哨音尖锐,穿破红雾。
林中蜂群轰然腾起,黑压压一片,直扑血刀客面门。他怒吼挥刀,可蜂群密集,躲不开。第一只毒蜂扎进他右眼,他伸手去抓,第二只立刻叮上左眼。
他惨叫后退,双手乱挥,脚下踩到毒泥,一个趔趄。红雾趁机裹住他,他挣扎几步,撞进自相残杀的魔教徒中间。几把刀同时砍下,他滚地避开,但双眼血流不止,已看不清方向。
苏眠收回骨哨,重新戴上喉饰。他走过去给云铮包扎,手法利落。又取出一枚丹药,递给沈清鸢。
“含着。”
她接过,放入口中。一股清凉顺喉而下,头痛稍缓。
裴珩捡起刀,站在她身边。两人看着地上死伤遍地,没人说话。
苏眠检查完云铮的伤,抬头说:“彼岸花不是魔教独有的东西。”
沈清鸢问:“谁还能用?”
“云容。”他声音低,“她早年得过药王谷的残方,只是没人知道。”
沈清鸢低头看琴。弦上有血,不知是谁的。
远处又有动静。
不是脚步,是刀拖地的声音。缓慢,稳定,一下一下划过石块。
苏眠迅速收拾药囊,重新戴上面具,恢复驼背模样。他站到三人身后半步的位置,不再开口。
裴珩握紧刀柄。云铮撑着重剑,勉强站直。
沈清鸢将琴横在臂前,手指搭上弦。
刀声越来越近。
林间走出一个身影,全身漆黑斗篷,手里拖着一把宽刃长刀,刀尖在地面划出浅痕。他走到十步外停下,没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
掌心朝上,露出一块玉佩。
那玉佩裂成两半,其中一半,和裴珩腰间挂着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