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萧家正厅前的长廊,吹动檐下铜铃。沈清鸢站在石阶下,手中琴未放,指尖还搭在弦上。她刚从宫中回来,衣袖沾着夜露,月白衣襟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谢无涯已踏入大门,脚步未停。他走到宗祠前,抬头看了一眼那块高悬的“萧氏宗祠”牌匾,右手缓缓抬起。
掌风劈出,木屑飞溅。一声巨响后,牌匾从中裂开,左半边轰然坠地,砸出一道裂痕。残片散落在青砖上,尘灰扬起。
沈清鸢闭眼,十指轻拨琴弦。音波随气流扩散,她启动共鸣术,感知四周情绪波动。萧家主站在堂内主位,呼吸骤然收紧,脸色发白。他不是愤怒,而是害怕。
她睁开眼,右手改拨为按,琴音转沉。一道低频泛音送出,直击谢无涯心神。
谢无涯猛然回头,望向她。两人目光相接,不过一瞬。他收回视线,冷笑出声:“萧家,不过如此。”
声音不大,却传遍整个前院。
萧家主踉跄后退,撞上身后的柱子。一口血喷出来,落在胸前玉佩上。他抬手指向两人,手抖得厉害:“你们……竟敢毁我祖训!”
沈清鸢不答,左手抚过琴面,再弹一音。这一次,音波缠绕其心脉,将其恐惧放大。她看见他在想什么——
“不能倒。若萧家倒了,云容不会再保我……她们要的是听话的棋子,不是能反咬一口的狗。”
她收手,琴音止住。但她知道,这一击已经入心。
萧家主喘息加重,额角冒汗。他猛地抓起桌上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茶水泼洒一地。
他嘶声吼道:“九阙榜,终非我萧家之天!”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久久未散。
台下众人沉默。家族高手立于两侧,无人上前,也无人开口。他们看着地上碎裂的牌匾,眼神复杂。
谢无涯转身,走下台阶,站到沈清鸢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她将琴抱稳,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最后落在萧家主脸上。那人瘫坐在椅中,面色灰败,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已过。
沈清鸢转身欲走,脚步刚动,忽听身后有人低喝:“站住!”
她停下,没回头。
萧家主撑着桌子站起来,声音发颤:“你以为这样就能压垮我?你可知背后是谁在布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人!”
沈清鸢慢慢转身。她看着他,语气平静:“我知道。”
萧家主一愣。
她说:“我也知道,你不过是替人挡刀的。”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她接着说:“你怕的不是我们毁你牌匾,是你背后的主子,哪天把你像抹布一样扔掉。”
萧家主脸色剧变,整个人晃了一下。
沈清鸢不再多言,抬步走下台阶。谢无涯跟在她身后,两人并肩走出大门。
夜风迎面吹来,卷起衣角。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低头候着,不敢抬头。
沈清鸢上了车,将琴放在腿上。谢无涯坐到对面,双手抱臂,闭目养神。
马车启动,轮子碾过青石路,发出沉闷声响。
车内安静。她低头看琴,手指无意识滑过断弦处。第三根弦还在,但边缘已有细纹,随时可能崩断。
她想起裴珩临走前的话。他说他会回来。她说她要一起掀桌子。
现在,第一块砖已经被撬动。
马车行至半途,窗外闪过一片竹林。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谢无涯忽然睁眼,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她抬眼看他:“我在想,下一个会是谁。”
他沉默片刻,说:“只要你想动,我都陪你。”
她没回应,只是将琴往怀里收了收。
马车继续前行,穿过城门,驶向听雨阁方向。
城中灯火渐稀,街巷空旷。巡逻的守卫远远看见马车旗号,自动让开道路。
到了听雨阁门前,车夫停下。谢无涯先下车,转身伸手扶她。
她把手递过去,踩着踏板下来。夜风一吹,裙摆微扬。
两人并肩走入阁中。守门弟子低头行礼,不敢多看。
大厅灯火通明。几名执事已在等候,见她进来,立刻上前禀报。
“小姐,方才收到消息,云家那边有动静。”
沈清鸢脚步未停:“说。”
“云铮昨夜离开本部,行踪不明。另外,药房发现三名弟子中毒,症状与苏眠前辈所中之毒相似。”
她眉头微皱,快步走向内堂。
谢无涯跟在后面,手按在墨玉箫上。
进入密室,烛光昏暗。墙上挂着一幅五世家分布图,红线交错,标记着各方势力动向。
沈清鸢将琴放在案上,拿起一支笔,在萧家位置画了个圈。然后,又连向云家。
她低声说:“他们开始清人了。”
谢无涯站在她身后,看着地图:“云容要动手。”
她点头:“但她不会只动一个地方。”
“你是说,其他世家也会出事?”
“很快。”
她放下笔,转身走到窗边。窗外是庭院,几株梅树静静立着,枝头尚无花苞。
她盯着其中一棵,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云容能让这么多世家听命?”
谢无涯走近一步:“因为她握住了他们的把柄。”
“不只是把柄。”她说,“是恐惧。她让他们相信,不服从就会死,反抗只会更惨。”
她回头看他:“就像今晚的萧家主。他吐血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怕被抛弃。”
谢无涯眼神微动:“所以你要做的,不是打倒他们,是让他们不怕。”
她轻轻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暗桩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小姐,紧急情报!西境急报,裴公子途中遇袭,生死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