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宋江终于冲到了战场边缘!
火光、鲜血、残肢、死亡……以及那个在刀光剑影中如红色鬼魅般搏杀的身影!
她显然已陷入绝境,身手虽依旧矫健,但步伐已见凌乱,呼吸急促。
她周围的护卫越来越少,包围圈正渐渐收紧!
而刘唐那边,虽然依旧勇猛,但也被雷横和越来越多的官兵死死缠住,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狂吼声中已带上了一丝困兽般的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宋江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官军的优势太大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围歼。
她……她就要在这里香消玉殒,或者……被生擒活捉,承受更大的屈辱……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
玉蛟龙在格开朱仝一枪后,足尖猛地一点地,身形仿佛没有重量般向后急退,似乎想要再次跃上高处。
但或许是因为力竭,或许是被地上血迹滑了一下,她的身形一个踉跄,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好机会!”朱仝眼中精光爆射,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他大喝一声,长枪闪电般刺出,直取玉蛟龙因踉跄而暴露出的右肩!
这一枪又快又狠,意在废其手臂,生擒活捉!
“首领小心!”远处正与雷横死战的刘唐瞥见这一幕,发出惊怒的狂吼,想要救援,却被雷横一刀逼回!
玉蛟龙也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她竭力想要扭转身形,但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那冰冷的枪尖就要刺入她的肩胛!
一道青色的身影,不顾一切地从战场边缘猛冲了过来!
是宋江!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职责、后果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疯狂的念头——不能让她死!
不能!
他的位置恰好在朱仝出击的侧前方!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根本没有能力去格挡朱仝那迅若雷霆的一枪!
他所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身体,猛地撞向了朱仝策马前冲的侧面!
“砰!”
一声闷响!
宋江被狂奔的战马撞中,整个人向后狠狠摔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这舍身一撞,力道虽不大,却干扰了朱仝人马合一的平衡和出枪的精准度!
朱仝万万没想到宋江会突然出现在此地,更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他胯下战马被撞得希律律一声长嘶,向旁侧歪了一步,那志在必得的一枪顿时刺偏!
“嗤啦”一声,只是划破了玉蛟龙手臂的衣袖,带出一溜血珠,并未能造成重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战场都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朱仝、雷横,以及那些厮杀的官兵!
宋押司?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去撞朱都头?
玉蛟龙死里逃生,踉跄几步站稳,猛地回头。
当她看到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正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她的宋江时,她那一直充斥着疯狂与桀骜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
他……为什么?
而此刻的宋江,摔得七荤八素,胸口气血翻腾,剧痛无比,但他却死死望着玉蛟龙,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她那双震惊的眼睛,无声地做出了一个“快走”的口型!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苦、焦急、以及一种决绝的催促!
就在这全场愕然的瞬间!
“官兵狗贼!休伤我主!”
是刘唐!
他虽不知具体发生何事,但眼见首领遇险又得脱,而官兵阵脚因宋江的意外出现而出现瞬间混乱,他岂能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将双棍抡圆,如旋风般将周围官兵逼退一步,然后朝着玉蛟龙的方向狂吼道:“风紧!扯乎!”
吼声未落,他竟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朝着与玉蛟龙相反的西侧方向猛冲过去,两条铜棍泼风般乱打,立刻吸引了大量官兵的注意力!
“拦住他!别让那红毛鬼跑了!”雷横怒吼着带人围堵上去。
而玉蛟龙,在接到刘唐信号的刹那,再看了一眼地上挣扎的宋江,眼中那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丝决绝。
她不再犹豫,一咬银牙,厉叱一声:“走!”
剩余的两三名心腹死士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她靠拢,护着她朝着东侧一段相对低矮且有货堆倚靠的院墙处猛冲过去!
那里并非官兵埋伏的重点!
“贼婆娘休走!”朱仝此刻已稳住战马,又惊又怒,见玉蛟龙要逃,当即挺枪欲追!
但他刚策动战马,摔倒在地的宋江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了朱仝战马的一条前腿!
“朱兄!不可!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宋江抬起头,满脸是血和尘土,声音嘶哑凄厉,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哀求,“稳定城内要紧!”
他这话语无伦次,漏洞百出,但配合着他那惨烈的模样和之前“意外”撞马的行为,竟硬生生拖住了朱仝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
玉蛟龙在仅存的死士拼死掩护下,已然如敏捷的狸猫般翻上了东墙墙头!
她站在墙上,最后回望了一眼混乱的战场,目光复杂地掠过那个死死抱住马腿、为她争取了最后时间的青色身影,随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墙外的黑暗之中!
“啊——”朱仝眼睁睁看着玉蛟龙逃脱,气得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长啸!
他低头看着死死抱住马腿、眼神绝望哀恳的宋江,心中疑窦、震惊、愤怒、不解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沉重无奈的叹息。
他终究无法对这位“意外”受伤的兄弟发作。
“追!给我追!”雷横的怒吼声传来,他带着一部分人朝着刘唐逃跑的方向追去,另有一部分官兵反应过来,试图翻墙去追玉蛟龙。
但墙外地形复杂,黑暗隆咚,又是玉蛟龙预先安排的撤退路线,哪里还追得上?
不过片刻,派去的人便无功而返。
战场中央,只剩下满地狼藉、伤员呻吟、以及失魂落魄的官兵。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捕,竟以贼首逃脱、己方伤亡不轻而告终。
朱仝脸色铁青,缓缓下马,看着依旧瘫倒在地眼神空洞望着玉蛟龙消失方向的宋江,心中五味杂陈。
他蹲下身,扶住宋江的肩膀,声音沉重而复杂:“宋兄弟……你……唉……你这又是何苦……”
宋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堵空荡荡的院墙,仿佛魂魄已然随着那抹消失的红色一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