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如铁塔般的巨汉。
一身黑衣早已破旧不堪,沾满尘土和暗褐色疑似干涸血迹的污渍。
乱糟糟的须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赤红如血、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眼睛。
他手中没有常见的刀剑,而是握着一对骇人的兵器——一长一短两柄黝黑的板斧!
斧刃看上去并不锋利,甚至有些粗钝,但斧面上残留的暗红色斑驳,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正是李逵!
他不知宋江是谁,也不知梁山为何物。
他只知道,前几天在荒郊野岭,差点饿晕过去时,是这个被官兵押解的叫做宋江的汉子,分了他干粮,还到城里请他喝酒吃肉。
对李逵而言,这就够了。
有恩,就要报。
谁要杀这个给他饭吃的人,谁就是他的敌人!
简单,直接,蛮横!
“吼——”
李逵落地之后,没有丝毫停顿,再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赤红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名刚刚举起鬼头刀被惊得僵在原地的刽子手!
“滚开!”
李逵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
他像一股贴地席卷的黑色旋风,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直冲行刑桩!
“拦住他!快拦住他!”监斩官蔡德章吓得面无人色,尖声嘶吼。
“放箭!射死他!”黄文炳也反应过来,厉声下令。
距离最近的十几名官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发一声喊,挺起长枪,结成简陋的枪阵,试图阻挡这头人形凶兽。
然而,这一切在李逵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技巧。
面对刺来的数杆长枪,他左手短斧横扫而出!
“咔嚓!咔嚓!咔嚓!”
精铁打造的枪头连同木质枪杆,在那股蛮不讲理的巨力面前,如枯枝般被轻易斩断、砸碎!
碎片飞溅中,李逵右手长斧紧跟而上,拦腰横斩!
“噗嗤!噗嗤!”
血肉撕裂、骨骼破碎的声音密集地响起!
残肢断臂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飞上半空!
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洒开来,将附近的地面和官兵的衣甲染得一片猩红!
一个照面,试图阻挡他的官兵小队,非死即残!
李逵脚步不停,踏着血泊和残尸,如战神般继续前冲!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跪在地上的宋江!
“嗖嗖嗖——”
两侧的弓箭手终于得到了命令,一片箭雨带着尖啸,朝着李逵覆盖而来!
李逵竟依然不躲!
他只是狂吼一声,将那双板斧舞动起来!
没有精妙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狂暴的劈砍格挡!
板斧在他身前身后舞成一片黑色的光轮,水泼不进!
“叮叮当当……噗噗……”
大部分箭矢被板斧磕飞,但也有几支劲箭穿透了斧影,射中了他的身躯!
一支箭钉在他的肩头,另一支擦着他的大腿划过,带起一溜血光!
李逵身体只是微微一颤,动作甚至没有丝毫迟滞!
仿佛那箭矢不是射在他身上,而是射在木石之上!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赤红的眼睛里只有疯狂的杀意和那个越来越近的目标!
“怪物!他是怪物!”有官兵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发软,连连后退。
李逵的凶悍,彻底震慑住了法场的官兵。
他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短斧近身劈砍,如砍瓜切菜;长斧横扫,范围之内,无人能挡!
他根本不分什么官兵还是被波及的百姓,凡是挡在他前进路上的,皆是他斧下之鬼!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惊恐的哭喊声与李逵那如野兽般的喘息和咆哮混合在一起,将这庄严的法场,立马变成了血腥残酷的人间地狱!
他终于冲到了行刑桩前。
那名刽子手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看着如血魔般冲来的李逵,连刀都握不稳了,怪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想跑?”
李逵狞笑一声,左手短斧脱手飞出!
“呜——”
短斧带着凄厉的风声,旋转着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精准地劈入了那刽子手的后心!
“呃啊!”刽子手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李逵看也不看,大步上前,右手长斧高高举起,朝着宋江身上的木枷和铁镣,狠狠劈下!
“开!”
“咔嚓!哐当!”
厚重的木枷和粗重的铁镣,在他这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斧之下,应声而碎!
木屑和铁屑纷飞!
宋江只觉得身上一轻,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巨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李逵一把抓住宋江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粗声吼道:“跟俺走!”
他的声音沙哑犹如破锣,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捡回短斧,架着宋江就走。
直到这时,戴宗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从李逵破窗而出,到杀透重围,劈开枷锁,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
快!太快了!
而且那种纯粹依靠力量和狂暴碾压一切的战斗方式,彻底颠覆了戴宗对“武力”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武艺,这是天灾!是毁灭!
他看到了李逵身上插着的箭矢,看到了那淋漓的鲜血,看到了那双赤红眸子里不含一丝杂质的疯狂与纯粹。
这不是人。
这是……恶鬼。
为杀戮而生的恶鬼。
戴宗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他来不及多想,知道此刻正是制造混乱、接应突围的最佳时机!
他猛地抽出腰间短刀,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欺近凉棚,目标是监斩官蔡德章和黄文炳!
“保护大人!”
周围的护卫惊呼着扑上来。
戴宗的神行术施展开来,在方寸之地腾挪闪动,快得留下道道残影。
短刀一次次出击,必有一名护卫倒地。
他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和压力,牵制住指挥中枢。
“拦住他们!一个都不准放走!”黄文炳躲在护卫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眼神却惊恐地望着李逵的方向。
李逵可不管那么多,他一手提着滴血的长斧(那柄短斧插在了腰带之上),一手拉着还有些发懵的宋江,,如蛮牛般朝着人少的方向冲去。
但凡有敢于靠近的官兵,皆被他一斧劈翻!
他浑身浴血,每一步踏出,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
杀戮,无尽的杀戮。
李逵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挥斧、劈砍、前进的本能。
鲜血溅到他脸上,温热粘稠,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这气味非但没有让他不适,反而隐隐刺激着他骨子里的凶性。
就在他即将冲破最后一道薄弱的官兵防线,杀出法场范围的刹那。
他突然感觉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了他的背上。
这目光,与周围那些充满了恐惧、惊骇、愤怒的目光截然不同。
它冷静、审视,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剥开他层层杀戮的外壳,看清他内在的本质。
李逵霍然回头!
赤红的目光,穿透弥漫的血腥气和不远处仍在进行的零星厮杀,精准地锁定了目光的来源——
凉棚附近,那个刚刚一刀逼退两名护卫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的皂衣汉子。
戴宗!
四目相对。
戴宗看到了李逵眼中那纯粹的未加任何掩饰的疯狂与暴戾,就像席卷一切的黑色风暴,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为之胆寒。
而李逵,也看到了戴宗眼中那极力压抑的震惊以及一丝难以言喻仿佛看到了某种稀世“凶器”般的复杂光芒。
不知为何,或许是杀得兴起,或许是感觉到对方并非敌人,又或许是那审视的目光让他产生了一丝不爽,李逵咧开了嘴。
沾满血污和胡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笑容,没有任何善意,没有任何温度。
它扭曲,狰狞,配合着他赤红的双眼和满身的鲜血,如地狱恶鬼在尸山血海间的呲牙。
那是纯粹到极致的恶鬼之笑。
戴宗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恶鬼。
直到李逵,对他咧嘴一笑。
那笑容一闪而逝。
李逵回过头,不再理会戴宗,拉着宋江,一头撞破了最后几名瑟瑟发抖的官兵组成的防线,冲出了法场,消失在混乱不堪的街巷之中。
戴宗闪身隐入一根街柱的阴影中,看着李逵消失的方向缓缓收起了短刀。
黄文炳还在气急败坏地吼叫着:“追!快给我追!调集全城兵马!关闭城门!”
但戴宗知道,晚了。
有那个黑厮开路,加上城中的混乱,再想抓住宋江,难如登天。
他此刻心中所想,不再是宋江的安危而是那个如噩梦般烙印在他脑海里的身影——那个力大无穷、悍不畏死、杀戮成性的黑旋风。
这个人……是一把刀。
一把无坚不摧,却也危险至极的双刃刀。
戴宗的眼中,光芒闪烁。
震惊过后,一种强烈的想要了解和掌控这把“刀”的欲望开始在他心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