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顾大嫂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的规矩,就是欺负小孩子?”
“买卖人口,天理不容!”她一字一顿,目光如刀,扫过眼前几人。
那目光中的煞气,竟让这几个惯于逞凶斗狠的汉子心头一凛。
“找死!”一个脾气暴躁的汉子按捺不住,抽出腰间的短棍,朝着顾大嫂当头砸下!
顾大嫂不闪不避,直到短棍临近面门,才猛地侧身,左手如电探出,精准地扣住了汉子持棍的手腕,用力一拗!
“咔嚓!”骨头碎裂。
汉子惨叫一声,短棍脱手。
顾大嫂顺势夺过短棍,反手一抡,棍影如风,“砰”“砰”两声,又将另外两个冲上来的汉子砸得踉跄后退,一人捂肩,一人抱腹,一时都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呼吸之间,三个彪形大汉便已倒地哀嚎。
那“肉砧板”和剩下的两个汉子吓得面如土色,这才意识到碰上了硬茬子。
“你……你到底是……”肉砧板声音发颤。
顾大嫂没回答,短棍指向“肉砧板”:“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断的就不是手腕了。”
“是是是……女侠请问……”肉砧板冷汗涔涔。
“最近可见过什么陌生人?”
“陌生人?”肉砧板愣了一下,努力回想,随即猛地点头,“见过!大概三四天前,在……在‘醉阴沟’酒馆附近见过一个和尚,眼神很吓人,没谁敢招惹他。后来就没见着了。”
“醉阴沟”是鬼市里一家有名的酒馆,也是消息流通的地方。
“这警告,可是你们发的?”顾大嫂从怀中取出那卷写着“危”字的绢布,展开。
肉砧板凑近看了看,茫然摇头:“不……不是……小的们哪有这个胆子,也不认得这种绢布……”
顾大嫂盯着他的眼睛,判断他不像说谎。
她收起绢布,又指向窝棚里的其他少女:“这些人,从哪里掳来的?”
“大部分是……是城外流民,还有……还有几个是祝家庄下属庄子里的佃户女儿,家里欠了租子,被……被抵债来的……”肉砧板不敢隐瞒。
“祝家庄?”顾大嫂眼神一凝。
登州地界上,能与官府分庭抗礼的豪强,祝家庄算头一份。
其庄主祝太公,更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是……是祝太公家的管事牵的线……我们只是……只是负责出手……”
线索似乎开始串联。
警告、和尚、人口贩卖、祝家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巷道另一端传来,还夹杂着呼喝:“就在前面!别让那婆娘跑了!”
显然是刚才的动静引来了鬼市里巡逻的“保安”力量,或者是这伙人口贩子的同党。
顾大嫂知道不能再停留。
她看了一眼身后惊恐的少女们,心念电转。
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刻着特殊纹路的木牌,塞到那个被她救下的女孩手里,低声道:“拿着这个,去‘哑婆’的香烛铺子,找一个挑担子的货郎,把木牌给他,他自会安置你们。”
这是他们夫妻与鬼市中少数几个可信赖之人联系的暗号。
说完,她不再犹豫,短棍一摆,迎向了冲来的那几个黑影。
她必须为那些女孩的逃离争取时间。
……
孙新在“哑婆”那昏暗的铺子里,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几串腐朽的念珠。
哑婆是个真正的哑巴,又聋又哑,只会用手势比划一些简单的意思,卖着劣质的香烛纸钱,但她的铺子却是鬼市里一个默认的中立安全屋。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顾大嫂还没来。
孙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鬼市这地方,变数太多。
就在这时,铺子那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
孙新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孩手中的木牌——是顾大嫂的!
他霍然起身,上前扶住几乎虚脱的女孩。
“别怕!”他沉声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给你木牌的人呢?”
女孩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婶子……婶子为了救我们……被……被好多人围住了……在……在西头……”
孙新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不再多问,迅速对哑婆比了几个手势。
哑婆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默默点了点头,示意她会照看这个女孩。
孙新将女孩交给哑婆,转身冲出香烛铺,身形如猎豹般窜入黑暗的巷道,朝着鬼市西头疾奔而去。
那副货郎担子被他随手丢弃在铺子角落,此刻的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与刚才那个猥琐货郎判若两人。
他赶到时,战斗已近尾声。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条汉子,不是抱着胳膊就是捂着腿,呻吟不止。
顾大嫂站在中央,手持夺来的短棍,微微喘息,额角见汗,蓝色的粗布衣裙上沾了些许污迹,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她脚下,踩着那个肥胖的“肉砧板”。
周围还有一些黑袍人影在远处观望,但无人敢上前。
孙新松了口气,快步上前。
“娘子,没事吧?”
顾大嫂看到他,紧绷的神色稍缓,摇了摇头,脚下却用力碾了碾。
“问出来了,有个和尚在‘醉阴沟’出现过。另外,这桩人口买卖,和祝家庄有关。”
孙新目光一寒,看向那“肉砧板”:“祝家庄?”
肉砧板被踩得嗷嗷叫,连忙求饶:“好汉饶命!女侠饶命!是……是祝太公家的三管家,祝福!是他让我们干的!那些抵债的女孩,也是他送来的!”
“祝福!”孙新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蹲下身,盯着肉砧板的眼睛:“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和尚,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肉砧板努力回忆:“个子……挺高,挺瘦,左边的脸,从眉毛到下巴,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像是蜈蚣趴在上面……眼神……眼神很空,看人的时候,让人发毛……对了,他腰里好像别着个不一样的家伙,不是戒刀,像是个……是个铁制的佛尘,但头子是尖的……”
特征很鲜明。
孙新站起身,与顾大嫂交换了一个眼神。
警告的来源,指向了这个神秘的疤面和尚。
而人口贩卖,则牵扯出了本地豪强祝家庄。
“这些人怎么办?”孙新指了指地上哀嚎的众人和那肉砧板。
顾大嫂冷哼一声:“废了他们作恶的手脚,留给鬼市自己清理门户。”她不是嗜杀之人,但对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孙新点头,手脚麻利地执行。
片刻之后,这片区域只剩下更加凄厉的惨叫声。
夫妻二人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穿过迷宫般的巷道,重新回到那座废弃石桥下时,天色依旧漆黑,鬼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祝家庄?”顾大嫂望着黑暗中某个方向,“看来,这趟浑水,不想蹚也得蹚了。”
孙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恢复了那副略带痞气的笑容:“正好,祝太公不是要过大寿了吗?广邀宾客,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给老人家‘拜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