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则如磐石猛虎,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阻碍,为两人开辟生路。
他们虽然被包围,但凭借这刚柔并济的配合,竟然一时间与二十余名精锐杀手斗得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占据了主动!
那名黑衣头目看得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两人如此难缠,尤其是那时迁的身法,简直匪夷所思。
他厉声喝道:“结阵!用渔网!先困住那个瘦的!”
几名黑衣人立刻从背后取出折叠的带着金属倒钩的渔网,配合着刀手,再次向时迁逼来。
同时,远处的弩手也再次瞄准,冰冷的箭簇在秋日下闪着寒光。
压力骤增!
渔网阵配合劲弩,极大地限制了时迁腾挪闪转的空间。
那带着倒钩的渔网覆盖面极广,一旦被罩住,任你轻功再高也难以脱身。
时迁身形连闪,避开两张罩来的渔网,但第三张网已然临头,封住了他大部分退路!
而侧面,一名刀手趁机猱身而上,刀光直劈他肋部!
眼看避无可避!
“兄弟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已经快要冲出右侧缺口的穆春,回头恰好看到这惊险一幕!
他想也不想,狂吼一声,竟然不顾身后劈来的刀锋,将手中的木棍如标枪般奋力掷向那名偷袭时迁的刀手!
“噗嗤!”
木棍后发先至,携着穆春全部的力气,狠狠撞在那刀手的侧腰!
那刀手惨叫一声,被撞得横飞出去,刀势自然瓦解。
但穆春自己,却因这全力一掷,身形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嗤啦!”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一名从他身后追上的黑衣人,手中钢刀毫不留情地砍在了他的后背上!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狂飙!
“穆春!”
时迁刚刚险之又险地低头躲过罩下的渔网,回头便看到穆春为了救自己,硬生生用后背挨了一刀!
刹那间,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穆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但他竟强忍着剧痛,翻身怒吼,一拳砸断了那名砍伤他的黑衣人的小腿骨!
那股凶悍之气,令周围的黑衣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走啊!”穆春满嘴是血,对着时迁嘶声大吼,“快走!别管俺!”
时迁双眼赤红!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愤怒,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责任”二字的重量!
穆春是为了救他才陷入绝境!
他岂能独自逃命?
“啊——”
时迁发出一声如受伤孤狼般的尖啸!
他不再保留,体内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凌云步”被催发到极限!
他主动冲向了那些手持渔网的黑衣人!
身影快得拉出了一道道残影!
手中暗器宛如暴风雨般倾泻而出!
铁蒺藜、飞蝗石、袖箭……
所有能用的手段,在这一刻毫无保留!
“噗噗噗!”
惨叫声接连响起!
那几名手持渔网的黑衣人猝不及防,立刻被放倒了三四个!
渔网阵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
时迁快速冲到穆春身边,一把将他架起:“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他架着穆春,向着那个被撕开的右侧缺口,亡命冲去!
他将所有精力都用于奔跑和躲避远处射来的冷箭!
穆春伏在时迁肩上,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那不顾一切的决绝,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也红了,他咬着牙,忍住背上火辣辣的剧痛,低吼道:“好!一起活!”
剩余的七八名黑衣人以及那名头目,没想到时迁竟然如此悍勇,在同伴重伤的情况下还敢反冲,一时间被他的气势所慑。
时迁已架着穆春,冲破了最后的阻碍,没入了右侧那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追!他们跑不远!那个大个子受了重伤!”黑衣头目气急败坏地吼道,带着剩余手下紧追入林。
树林之中,地形复杂,视线受阻,时迁的轻功优势得以更大发挥。
他虽然架着一个人,但步法依旧灵动,专挑荆棘密布、难以行走的路线,不断变换方向,很快就将身后的追兵甩开了一段距离。
鲜血,从穆春的背上不断渗出,染红了时迁的半边衣衫。
穆春的气息也越来越粗重,脸色苍白。
“坚持住!穆春兄弟!坚持住!”时迁一边狂奔,一边低吼,给他打气,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心中充满了后怕、感激和责任感。
穆春因他而伤,他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他在林中找到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小心地将穆春安置进去,迅速检查伤口。
伤口很深,流血又多,必须尽快处理。
他撕下自己的内衫衣摆,用力按住穆春背上的伤口止血,又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撒了上去。
穆春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兄弟……谢了……”穆春虚弱地道,眼神却异常明亮,“俺穆春……没看错人……”
时迁鼻子一酸,用力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少废话!省点力气!我们得尽快赶到集合点,那里有柴大官人准备的伤药和郎中!”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追兵很可能还在附近搜索。
稍微替穆春止住血后,他再次将穆春架起,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预设的备用汇合点艰难地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
时迁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经此一役,他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只为自己而活的“鼓上蚤”,他的肩上扛起了兄弟的性命与责任。
在时迁和穆春消失在密林中约莫一炷香后,那名黑衣头目带着手下追踪而至,来到了他们之前短暂藏身的山洞附近。
他仔细查看着地上的血迹和脚印,脸色阴沉。
一名手下低声道:“头儿,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那个大个子流了这么多血,肯定跑不远!”
头目点了点头,刚想下令继续追击,忽然,一个带着怪异腔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不必追了。”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暗红色袈裟,头戴鸡冠帽,面容枯槁,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番僧,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不远处的树下。
他手中捻着一串乌黑的念珠,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大师?”黑衣头目显然认识此人,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为何不追?他们……”
那番僧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走到山洞前,弯腰捡起一片沾了血迹的树叶,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好精纯的阳气……不愧是‘没遮拦’穆弘的兄弟。”
他沙哑地笑了笑,随即目光又投向时迁和穆春逃离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而诡异:“更重要的是……那个叫时迁的小子……”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味什么,缓缓道:“他最后突围时施展的身法……飘忽如云,灵动似燕,提纵之间,隐隐有凌空虚渡之意……错不了,这绝非普通轻功!”
他抬起头,看向黑衣头目:“告诉高大人,人,我会亲自去找。但那个时迁……要活的。他身上的‘凌云步’,贫僧很感兴趣。”
黑衣头目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道:“是!谨遵大师法旨!”
番僧不再多言,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黑衣头目直起身,抹了把冷汗,对手下挥了挥手:“撤!按大师说的办!”
树林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地上那尚未干涸的血迹,诉说着方才那场惨烈的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