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留下的金属盒子,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安静地躺在荆棘通道的入口,散发着药物、食物与未知风险混合的复杂气息。
林烬的命令被迅速执行。阿雅如同捕猎前的母豹,警惕地将盒子用一根长树枝钩了进来,动作谨慎得仿佛在对待一枚炸弹。在确定没有明显的机关或追踪装置后,药囊才上前,借助荆棘缝隙透下的微弱天光,小心地打开。
盒内物品正如墨菲所言:几板密封完好的抗生素和消炎药,几支专门用于烧伤的药膏,三份用真空包装的、成分不明的压缩口粮,以及两个军用水壶,晃动着诱人的、清澈的液体。
“药……是真的,生产批号是旧时代的制式,但保存完好。”药囊仔细检查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这对于重伤员和伤势加重的林烬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又用随身携带的、简陋的试毒方法检测了食物和水,初步判断无毒。
然而,没有人感到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被看穿和拿捏的屈辱感。苏澜的这一手,精准地命中了他们最脆弱的环节,将“施舍”与“威胁”巧妙地捆绑在一起。
“吃。”林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没有任何犹豫,“伤员优先用药。食物和水,定量分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无谓的骨气只会加速灭亡。活下去,才有破局的资本。接受这份“礼物”,不代表屈服,而是为了积蓄力量,寻找那把能够斩断钩线的“刀”。
药物立即被用于处理林烬手臂的感染和重伤员的伤势。清凉的药膏涂抹在灼痛的伤口上,带来片刻的舒缓,但林烬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压缩口粮被小心翼翼地分成小份,就着珍贵的净化水咽下,暂时驱散了腹中的饥饿与喉咙的焦渴,却也像是在吞咽着无形的枷锁。
夜幕深沉,荆棘丛内恢复了寂静,但一种更加凝重的气氛在弥漫。每个人都明白,暂时的喘息,或许意味着更严峻的挑战即将到来。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惨白的阳光透过荆棘缝隙照射进来时,林烬便开始了行动。他没有将目光局限于应对苏澜的围困,而是将墨菲临走时那句看似随意的话,牢牢刻在了心里——
“这片变异荆棘的生态非常独特,它们的根系可能远比你们想象的更深、更复杂。或许……它们本身,也隐藏着一些秘密。”
这绝非无的放矢。在废土,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生存者都不会忽略环境给予的暗示,尤其这暗示来自一个看似中立的“工程师”。
“石头,”林烬叫来了对地形最为敏感的追踪者,“墨菲的话提醒了我。我们一直将这片荆棘视为屏障,但或许,它也是出路。你和我,重点勘察荆棘丛的根系分布,尤其是那些异常粗壮、或者走向奇特的主根。”
阿雅想要阻止带着伤的林烬进行这种探索,但看到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然,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转而加强了外围的警戒,确保探索行动不会被外面的苏澜小队察觉。
探索工作异常艰难。荆棘的根系盘根错节,深深扎入沙土地下,尖锐的根刺和密布的次级根系构成了一个复杂的地下迷宫。林烬强忍着右臂的不适,和石头一起,沿着粗大的主根走向,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周围的沙土和碎根,向深处摸索。
进展缓慢,且毫无头绪。除了更加深入地了解到这片荆棘生命力的顽强和根系的庞大之外,似乎并无特殊之处。疲惫和沮丧开始悄然蔓延。
就在接近正午,阳光几乎无法透入根系深处,周围一片昏暗时,石头突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烬哥!你看这里!”
林烬立刻凑了过去。只见在几株异常粗壮的荆棘主根交汇处,下方的沙土似乎格外松软。石头用手轻轻扒开表层沙土,露出下面一个……明显带有金属反光的、边缘光滑的弧形结构!
那不是岩石,也不是植物根茎,而是人造物!旧时代的合金,虽然布满锈迹和划痕,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分辨出那冰冷的工业质感。
这个发现让两人精神大振!林烬立刻让石头扩大清理范围。随着更多的沙土被小心移开,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的、类似检修井盖或通风口的结构,逐渐显露出来!它深深地嵌入在地底,被纵横交错的荆棘根系紧紧包裹、缠绕,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井盖中央,有一个早已锈死的转轮阀,旁边似乎还有一行模糊不清的蚀刻字迹。
林烬用手抹去字迹上的泥土和锈垢,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辨认出几个残缺的字母和数字:
“……ShELtER VENt…… SEctoR…… 7……”
(避难所通风……区域……7……)
避难所?!
林烬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被遗忘的、深埋于戈壁荆棘之下的旧时代避难所通风口?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墨菲的提示,指向的竟然是这个?
“需要工具才能打开,锈死了。”石头尝试转动那个转轮阀,纹丝不动。
林烬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未知的避难所,可能蕴藏着物资、武器、甚至是更多的旧时代科技,也可能充满了危险——坍塌、辐射、或者更可怕的、在封闭环境中变异生存下来的生物。但无论如何,这提供了一个变数,一个可能打破眼下僵局的、巨大的未知数。
“先掩盖起来,恢复原状,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林烬迅速下令,语气凝重,“这个消息,暂时保密,仅限于我们几个核心成员知道。”
他们小心地将沙土回填,尽量恢复原状,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回了临时的营地。
将发现告知阿雅、药囊等核心成员后,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与沉思。
“一个避难所……如果里面有物资,甚至只是安全的躲避空间……”阿雅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但随即黯淡,“但入口锈死,我们缺乏工具。而且,里面情况未知,贸然进入太危险。”
“苏澜知道这个入口的存在吗?”药囊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这是议会已知的地点,那他们的目的……”
林烬沉吟着,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如果议会明确知道这个入口,并且其内有重要价值,苏澜绝不会如此耐心地在外围等待,更不会轻易让墨菲给出暗示。更大的可能是,议会根据某些零星的档案或地质扫描,推测这片区域可能存在旧时代设施,但无法确定具体位置。墨菲的提示,或许是基于他个人研究的猜测,也可能是一种……试探。”
他看向那被重新掩盖的入口方向,眼神锐利:“无论议会是否知晓,这个发现,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危机。在我们有能力打开并探索它之前,必须绝对保密。”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就在当天傍晚,一直负责监视议会营地的猎犬,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议会营地有异动。并非准备进攻,而是似乎……来了新的“客人”。
两辆看起来风尘仆仆、但改装风格与议会车辆迥异的重型装甲车,驶入了议会营地。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与苏澜进行了短暂的交流。由于距离太远,无法看清来人的样貌和交谈细节,但猎犬注意到,苏澜在与其中一人交谈时,姿态似乎比平时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新来的那帮人,装备比苏澜他们还好,感觉……更不好惹。”猎犬压低声音,描述着自己的观察。
未知势力的介入,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险。
林烬走到荆棘丛边缘,透过缝隙望向那片此刻聚集了更多势力的营地,目光深沉。
苏澜的围困,神秘避难所的发现,现在又加上身份不明的第三方势力……这片小小的戈壁荆棘丛,仿佛瞬间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那几颗仅存的、作为备份的“希望之种”干瘪种子,感受着那微小却坚韧的生命力。
“水越来越浑了。”阿雅来到他身边,声音低沉。
“浑水,”林烬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才能摸鱼。”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荆棘根系覆盖的、隐藏着秘密的沙土地下。
“我们必须尽快打开那个入口。”他低声说道,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在风暴彻底将我们撕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