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穿到了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太荒谬了。
可除了这个,又要怎么解释他遇到的这一切?那些女人的眼神,周亚理所当然的保护姿态,还有她毫不费力就镇住场子的气场……
他越想,脑子越乱,像一团缠死的毛线。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
墙皮剥落,露出底下灰色的水泥。
他盯着那片斑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想这些有什么用?不管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后半夜。
他偷偷回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昏暗光线,看向那张小小的板床。
周亚侧躺着,背对着他,呼吸平稳而悠长。
这个姐姐,虽然凶,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给他买了衣服,请他吃了饭,还让他睡在屋里。
听着那沉稳的呼吸声,阮小白心里那团乱麻,不知不觉就松开了。
疲惫感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阮小白是被热醒的。
小小的出租屋不通风,太阳一晒,就像个蒸笼。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的新衣服皱巴巴的,还带着一股廉价染料的味道。
周亚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小块镜子,仔细地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熟练,先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酒精棉片擦了擦,然后贴上一块新的创可贴。
见他醒了,周亚放下镜子,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她站起身,穿上鞋,拉开门,对着还坐在地铺上发懵的阮小白偏了偏头。
“走了。”
“啊?去哪儿?”
阮小白揉了揉眼睛,脑子还没转过来。
周亚没回答,只是站在门口等他。
阮小白不敢多问,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穿上拖鞋,跟了出去。
清晨的街道没有夜晚那么喧嚣,但已经有了不少早起的人。
周亚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阮小白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心里充满了疑惑,姐姐这是要带他去哪儿?吃早饭吗?还是……找活干?
他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注意看路。
直到周亚停下脚步,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一抬头,看见了几个烫金的大字。
——市公安局。
庄严的门楣,高高的台阶,还有门口站岗的,穿着制服的警察。
阮小白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要干什么?她要把自己交给警察局!
也是……她凭什么要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带他去警察局,让他回家,才是最正常,最正确的做法。
可他……他没有家啊!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身份,没有亲人,彻头彻尾一个黑户!被送到警察局,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吗?他们会把他当成疯子关起来吧!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眼看着周亚抬脚就要往台阶上走,阮小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抓住了周亚的手臂。
“姐姐!”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了调。
周亚被他吓了一跳,皱着眉回头看他:“你干什么?”
“不能进去!”
阮小白把她往旁边拉,躲到了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这里稍微隐蔽一些。
他急得满头是汗,语无伦次地说:“姐姐,我……我不能去那里!”
周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甩开阮小白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别耍小孩子脾气,把你送回去,你家人也该放心了。”
“我没有家人!”
阮小白脱口而出。
周亚的动作顿住了。
她盯着阮小白,眼神里带着审视:“你说什么?”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家!”
阮小白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没有身份,什么都没有,你把我送进去,我……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说的是事实,可听在周亚耳朵里,却成了小孩子为了离家出走而编造的蹩脚谎言。
周亚的脸色沉了下来,她觉得这小孩简直不可理喻。
她耐着性子,用一种教育不懂事孩子的口吻说:“别闹了,你这么大的男孩子,家里人该多着急?有什么事回家好好说,跑出来解决不了问题。”
“我没闹!”
“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求求你,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松手。”
周亚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松!除非你答应不送我去警察局!”
阮小白豁出去了,耍起了无赖。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讨厌,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两个人就在警察局门口的大树下僵持着。
周亚看着眼前这个死死拽着自己不放的小孩,他眼睛红红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哀求,那不是装出来的。
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能编出什么样的谎话?
无非就是和家里吵架,或者考试没考好。
但他的反应,太激烈了。
激烈得……有点反常。
周亚沉默了。
她开始重新打量。
他穿着自己给他买的廉价运动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身上有一种干净又天真的气质,和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说他没有家,没有身份。
这听起来太离谱了。
可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周亚心里烦躁得想抽烟。
她昨天就不该多管闲事,把他捡回来,现在惹了一身甩不掉的麻烦。
“姐姐……”
阮小白看她脸色变幻不定,心里七上八下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你让我跟着你吧,我可以干活,我什么都能干!我会洗衣服,会做饭,我还可以去打工赚钱!我不会白吃你的饭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挺了挺小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可靠。
周亚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那双眼睛很干净,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还有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恳求。
“你再说一遍。”
周亚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有家,我不是这里的人。”
阮小白立刻重复道,生怕她不信,又补充了一句。
“我……我可能是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没有地方去。”
他临时改了个稍微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说法。
周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人来人往,汽车鸣笛声,小贩的叫卖声,混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就在阮小白以为自己要被彻底放弃的时候,周亚忽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无奈,有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