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抬腿就要往那边冲。
“等等。”
一只手横着拦在了她身前。
是阿蝎。
周亚偏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不解和一丝被压抑的焦躁。
阿蝎没看她,只是冲那个寸头手下递了个眼色。
寸头会意,身体压低,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
她的动作极轻,落地几乎听不见声音,几个呼吸间就到了那扇门前。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门锁和门缝,又贴着门听了听,然后像来时一样,无声地退了回来。
“蝎姐。”
寸头压低声音。
“是电子门禁,没有卡打不开,听不到里面动静。”
“爸的。”
阿蝎目光扫向角落里那几个被捆着的女人。
“搜!把她们身上都给我翻一遍!里里外外,一根毛都别放过!”
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在那几个女人身上摸索起来。
撕扯衣服的声音,和女人因恐惧而发出的呜咽声混在一起。
周亚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扇门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她和她要找的人隔绝开。
几分钟后,手下站起身,冲阿蝎摇了摇头。
“蝎姐,没有。”
“这屋子也找找!”
几个人又把小小的休息室翻了个底朝天,桌子被掀翻,破烂的床垫被划开,棉絮飞得到处都是。
结果还是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极轻的,不属于她们任何一人的脚步声,从楼梯的方向传了过来。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负二层,却像一声惊雷。
阿蝎的表情瞬间变了,她猛地做了个噤声和隐蔽的手势。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亚和另外四个女人,像训练了千百遍一样,闪身躲进了刚刚被她们弄得一团乱的休息室里。
阿蝎是最后一个,她反手将门轻轻带上,只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脚步声停在了楼梯口。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个沙哑又带着警惕的女声响起:“人呢?都死哪去了?”
没有人回应。
周亚透过门缝,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黑暗里,轮廓模糊。
那人站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脚步再次响起,但这次,比刚才更轻,更慢。
那人没有直接走向休息室,而是拐了个弯,走进了另一侧的阴影里。
周亚皱起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片刻后,那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周亚看清了,那是一柄巨大的长柄铁锤,锤头在微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阿蝎的瞳孔缩了一下,她飞快地冲身后的手下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准备动手,先发制人。
然而,她的手势才刚打完。
那个刀疤女人根本没按常理出牌,她甚至没有走到门前查看,只是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然后,抡起了那柄大锤。
“呼——”
巨大的铁锤带着破空的风声,划出一道残忍的弧线。
“轰!!!”
一声巨响,木屑和门板碎片炸开,整扇门像是被炮弹击中,从中间直接碎裂,向内爆开!
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一阵狂风,吹得屋里的人都睁不开眼。
不等烟尘散去,阿蝎已经第一个吼着扑了上去!
“干她!”
四个手下紧随其后,从破碎的门框里像猎豹一样窜出,分上中下三路,同时攻向那个刀疤女人。
刀疤女人像是早就料到了门后有人,一锤砸烂门后,她不退反进,粗壮的手臂一横,用锤柄硬生生扛住了最前面两人的攻击。
“砰!砰!”
是拳头砸在铁棍上的闷响。
那两个手下只觉得拳头砸在了钢板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刀疤女人狞笑一声,腰部发力,猛地一甩锤柄,直接将那两人甩得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同时,她另一只手已经放弃了锤子,闪电般抓住了从下方攻来的一个手下的脚踝,抡小鸡似的将她整个人抡了起来,砸向了从另一侧攻来的寸头。
寸头反应极快,一个矮身躲过,但被砸的那个手下却惨叫一声,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只一个照面,就废了三个。
这女人,猛得不像人!
周亚瞳孔一缩,刚要上前,就看到阿蝎动了。
在刀疤女人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一瞬间,阿蝎像一只壁虎,脚在墙上猛地一蹬,借力高高跃起,整个人扑到了刀疤女人的背上。
刀疤女人怒吼一声,想把她甩下去,但阿蝎的双腿已经像两条铁钳,死死地盘住了她的脖子,手臂也从后面勒住了她的下巴,身体的重量全部向后坠去。
这是一个极其标准的裸绞。
“嗬......嗬......”
刀疤女人高大的身体开始摇晃,她拼命地用手去掰阿蝎的腿,但阿蝎的腿部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窒息感让刀疤女人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手里的铁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手乱抓阿蝎的腿,力量在飞速流失。
阿蝎咬着牙,脸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崩裂,血顺着脸颊流下来,让她肿着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
“倒啊!你他爸的!”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终于,刀疤女人眼珠上翻,巨大的身体晃了两下,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
阿蝎成了肉垫,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发出了一声闷哼。
但她顾不上疼,松开腿,从刀疤女人身下狼狈地爬了出来,冲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呸,真他爸沉!”
阿蝎话音刚落,周亚已经动了。
她没管那些还在地上“呜呜”挣扎的女人,径直走到那个被砸晕的横肉女人身边,蹲下身就开始摸索。
动作粗暴,直接。
口袋,腰带,内衬,甚至塞在靴子里的边缘,她都一一翻过。
很快,一张硬质的白色卡片和一沓厚得不成样子的钞票被她掏了出来。
周亚捏着那张门禁卡,看也没看那沓钱,直接站了起来。
阿蝎倒是眼睛一亮,一把抄过那叠钱,在手上“啪啪”地拍了拍,掂了掂分量,咧嘴笑了。
“爸的,还挺有钱。”
她随手把钱分成了三份,塞给那三个身上挂了彩的手下。
“拿着,滚去看医生。”
那三个手下也不客气,接过钱揣进兜里,冲阿蝎点了点头。
阿蝎又指了指其中一个伤得最轻的:“一个小时后,找个公用电话报警,就说这里是个人口买卖的窝点,地址报清楚。”
“知道了,蝎姐。”
“走吧。”
三个手下互相搀扶着,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现场只剩下了周亚、阿蝎,还有那个毫发无伤的寸头。
与此同时。
观赏室里。
刚才那声锤击的闷响,穿透厚重的墙壁,隐约传了进来。
阮小白缩在角落,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外面发生了什么?是那些女人内讧了?
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把自己蜷得更紧,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与观赏室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的女人正烦躁地来回踱步。
她就是这家据点的负责人,也是刚才那个横肉女人的顶头上司。
沙发上还坐着三个女人,她们是今晚的“买家”。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一个穿着开衩到大腿的旗袍,风韵犹存;还有一个留着利落的短发,眼神锐利。
“怎么回事?”
旗袍女人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有些不耐烦。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
西装女人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下面的人没传消息上来。”
“不会是你的‘货’闹事吧?”
短发女人开口,声音有些冷。
“不可能。”
西装女人断然否定。
话虽如此,她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负二层,什么情况?回话!”
“......”
对讲机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电流声。
西装女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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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蝎朝着不省人事的刀疤女人补了一脚。
“爸的。”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柄沾了血的大铁锤,又看了一眼走廊尽头那扇黑色的门,咧嘴笑了。
她走过去,一脚踢开刀疤女人还无意识搭在锤柄上的手,弯腰将那柄沉重的长柄铁锤抄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感让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走。”
阿蝎扛着锤子,冲周亚和寸头抬了抬下巴。
周亚捏着那张白色门禁卡,一言不发,已经迈开了步子。
走廊不长,但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被放大了数倍。
周亚走在最前面,她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滴。”
清脆的电子音响起,门锁弹开。
周亚几乎是在门锁响起的瞬间,就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黑铁门。
门后的景象,与外面的脏乱截然不同。
厚实柔软的地毯,柔和的暖色调灯光,空气里甚至还飘着一股淡淡的熏香。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皮质沙发,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沙发的那一面墙。
那是一整面墙的,巨大的单向镜。
周亚的目光只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就定格在了角落。
那里,沙发与墙壁的夹角里,缩着一团小小的白色身影。
阮小白抱着膝盖,将自己的脸深深埋了进去,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却不敢抬头。
是那女人又来了吗?
他死死咬着嘴唇,逼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熟悉的,带着皂角和汗水混合味道的气息,夹杂着一丝血腥味,忽然笼罩了他。
阮小白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周亚那张没什么表情,但此刻却让他无比安心的脸。
她来了。
姐姐来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来,阮小白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那股紧绷的劲儿,瞬间被抽走了。
他愣愣地看着姐姐,看着她蹲下身,看着她向自己伸出手。
时间好像变慢了。
直到周亚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都揽进怀里,那股熟悉的,让他眷恋的体温包裹住他时,阮小白才真正地反应过来。
他得救了。
“哇——”
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委屈,恶心,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阮小白再也忍不住,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在周亚的怀里放声大哭。
他伸出胳膊,死死地环住周亚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和鼻涕蹭了她一身。
身体软得像一滩泥,如果不是周亚抱着,他可能已经滑到了地上。
周亚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他哭着,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不住颤抖的后背。
单向玻璃的另一侧。
沙发上的三个“买家”和那个西装女人,正通过巨大的玻璃墙,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搞什么鬼?那女的是谁?”
旗袍女人皱起了眉,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妈的,哪来的野女人,弄脏了我的‘货’!”
那个短发女人更是直接骂出了声,眼神阴鸷。
西装女人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
阿蝎扛着大铁锤,走进观赏室里。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房间的装潢,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然后她视线落在了那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墙壁上。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没去打扰,直接走了过去。
寸头站在门口,看着抱头痛哭的白发小子,又看了看轻轻安抚着他的周亚,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阿蝎伸出没拿锤子的那只手,在镜面上敲了敲,发出“叩叩”的沉闷声响。
“躲在后面看戏,很爽是吧?”
她对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肿胀狰狞的脸,露出了一个极度不怀好意的笑容。
玻璃墙后面,几个女人看见阿蝎突然走到跟前,还冲她们笑,都吓了一跳。
“她要干什么?!”
“哪来的疯子?!”
“她......她看得见我们?”
旗袍女人手里的酒杯晃了一下。
“不可能!这是单向玻璃!而且绝对隔音!”
西装女人厉声说,但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确定。
阿蝎向后退了两步,握紧了锤柄,手臂上的肌肉块块贲起,双腿微屈,腰腹发力,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长柄铁锤在她手中抡成了一个满月,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地砸向了眼前的玻璃墙!
西装女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猛地尖叫起来:“快!快跑!”
晚了。
“都给老娘滚出来!”
“轰——!!!”
巨响震耳欲聋!
特制的钢化玻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块饼干。
撞击点瞬间蛛网般裂开,下一秒,整面镜墙轰然爆碎!
无数的玻璃碎片夹杂着冲击力,向对面的房间激射而去!
后面四个女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震耳的巨响和扑面而来的狂风就到了。
“啊——!”
尖叫声四起。
旗袍女人和金丝眼镜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脸,被飞溅的玻璃渣划出了几道血口子。
那个短发女人反应最快,在锤子砸来的瞬间就地一滚,躲到了沙发后面,饶是如此,背上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最惨的是那个西装女人,她正站着,首当其冲,脸上被几块大的碎片划得鲜血淋漓,整个人被冲击力掀翻在地。
烟尘和玻璃粉末弥漫。
哭声戛然而止。
阮小白被这声巨响吓得浑身一哆嗦,愣愣地抬起头,视线越过周亚的肩膀,看到了那个破开的大洞,以及洞后面狼狈不堪的几个女人。
阿蝎扛着锤子,从那个破洞里一步一步走了进去,脚踩在满地的玻璃渣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脸上的血混着灰尘,让她看起来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环视了一圈沙发后惊魂未定的几个女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捂着脸在地上呻吟的西装女人身上。
阿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又残忍。
“姐姐们,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