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白深吸了一口气。
周亚被他这副严肃的样子弄得有点想笑，但看他绷着一张小脸，眼神又那么认真，她便也收起了那点揶揄的心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阮小白的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撞在胸腔里。
他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冒汗，刚才给周亚洗手后明明已经擦得很干了。
他看着周亚。
灯光从她头顶照下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脸颊干净，眼睛明亮，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点点困惑，和很多很多的耐心。
就是现在了。
阮小白放在身侧的手，终于抬了起来，伸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他的动作很慢，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周亚的视线跟着他的手移动。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一个深蓝色的小方盒，丝绒的质地，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周亚愣了一下。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当然知道这种盒子通常用来装什么。
可正因为知道，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阮小白低下头，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小小的盒子上。
他两只手都用上了，一手托着那个小盒子，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些发颤，摸索着找到了盒子的开口。
指尖微微用力。
“啪嗒。”
一声轻响，盒盖应声而开。
阮小白这才抬起头，迎上周亚的视线，然后把那个打开的盒子，朝她递了过去。
周亚的呼吸停了一瞬。
盒子里面，黑色的丝绒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
银色的。
一大一小。
款式很简单，就是一个素圈，但在戒指的正中间，打了一个小小的，精巧的扭结，像是两根银丝拧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
灯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温润又内敛的光。
她脑子“嗡”地一下，眼睛都忘了眨。
关于“小白今天怎么了”的胡思乱想，瞬间被这两枚小小的戒指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看看戒指，又看向小白。
他还是站在那里，捧着那个小盒子，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她有些呆滞的模样。
脸上还带着被热风吹出的红晕，眼神却沉静又温润，所有的情绪都毫不掩饰地写在里面，专注地，期待地，全都倾注在她一个人身上。
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传遍全身。
她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眼眶也热得厉害。
“你......”
周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不像话。
阮小白一直看着周亚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看到她眼里的震惊和那慢慢泛起的水光。
阮小白捧着盒子，手心出了汗，指尖都有些发麻。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大概很傻，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攥着盒子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但声音却很稳，很清润。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证明。”
他说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耳朵根瞬间红透了。
周亚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
“所以你刚才......”
她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沙哑。
“又是洗手又是吹头发的，就是为了这个？”
阮小白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从脸颊烧到耳根。
那股子郑重其事的气场瞬间破功，他又变回了那个会害羞的少年。
他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觉得，应该要干净一点。”
周亚看着他这副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眼眶里那点热意就凝成了水汽，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
她没去擦，只是伸出手，去摸盒子里那枚小一点的戒指。
那个小小的扭结硌在指腹上，触感很清晰。
阮小白见她摸上戒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期待和紧张，他把那个盒子又朝她递了递，意思不言而喻。
她捏起那枚小戒指，入手微凉，却像带着电，让她指尖都麻了一下。
然后，她拉过了小白的左手。
他的手指纤细，掌心因为紧张，出了一层薄汗。
周亚低着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但她的动作不像阮小白那么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有点粗。
指尖带着常年干活留下的薄茧，捏着那枚小小的银戒指，看起来有一种奇妙的反差。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套上了阮小白的无名指。
尺寸刚刚好，不松不紧，正好卡在指根。
银色的指环，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好看得不得了。
阮小白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多出来的东西，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那个小小的扭结，仿佛把他的心也跟着系紧了。
他又抬头看看周亚。
周亚也正抬眼看他。
小白呆呆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笑，但又觉得这个气氛笑出来不太合适，只好忍着。
“挺好看。”
周亚说，还用拇指在他戴着戒指的手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阮小白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周亚也笑了，她收回手，又从盒子里拿起了那枚大一点的戒指。
“该你了。”
她把戒指递到小白面前，然后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小白。”
阮小白看着她递过来的那枚大一点的戒指，又看看她坦然伸出的手，刚才那点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僵硬，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冲散。
他眼里的光更亮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傻气的笑。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枚戒指，先是把手里的丝绒小盒，郑重地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摆得端端正正。
这个动作，好像是什么仪式里必不可少的一步。
周亚就那么伸着手，很有耐心地看着他忙活。
她不催，也不笑他，只是觉得心里那股又酸又软的情绪，还在慢慢地发酵。
做完这一切，阮小白才走上前，从她指间接过了那枚属于她的戒指。
小亚的手比他大了一圈，掌心和指腹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摸上去，有点粗糙，却很温暖。
手背上还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
就是这双手，把他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拉了出来。
也是这双手，笨拙地给他擦过药，给他做过饭，给他赚来了一个家。
想到这些，阮小白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他觉得，必须要比刚才周亚为他戴上时，更郑重。
他没有马上就给她戴上，而是先托起了她的左手。
然后，他屏住呼吸，将那枚银色的指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她的指根处套去。
动作轻柔又专注。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皮肤，周亚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阮小白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询问。
周亚冲他笑了笑，放松了手指。
他便继续，戒指滑过指节的时候，稍微有点阻碍。
阮小白的眉头微微蹙起，更专注了，用指腹轻轻转动着，一点一点，很有耐心地往里推。
周亚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他那个缓慢的动作，一拍，一拍，被放慢了。
看着小白专注的侧脸，鼻尖挺翘，嘴唇因为抿着而显得有些严肃。
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认真，透出一种奇异的少年气。
终于，“咔”的一声轻响。
戴好了。
尺寸也是刚刚好。
素圈的银戒，套在她那只算不上秀气的手上。
阮小白没有马上松手，他托着周亚的手，仔仔细细地看，那个小小的扭结，在灯光下闪着亮，给这只充满了力量感的手，增添了一抹独属于他的印记。
“戴上了。”
周亚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意。
“可就不能反悔了啊。”
“不反悔。”
阮小白用力地点了点头。
“永远不反悔。”
他又补了一句。
周亚被他这副认真的傻样逗笑了，她收回手，另一只手伸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
“傻样儿。”
这一下，好像把小白紧绷的神经给揉松了。
那股子紧绷了半天的郑重其事，一下子就散了。
只剩下少年人最纯粹的开心。
他一下子扑过来，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了周亚的腰。
周亚被撞得往后退了半步。
小白小白，力气倒是不小。
她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毛茸茸的脑袋，失笑地摇摇头，伸出双臂，也回抱住他。
她能感觉到，怀里这个小小的身体，正在轻微地发着抖。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好像所有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