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奎这个黑市“地头蛇”的地盘和亲自坐镇保护，何晓蔓的“秘制卤肉摊”，就算是正式开张了。
她甚至都不需要吆喝。
当她将篮子里那些油光锃亮、酱红诱人的卤肉，一一摆放在摊位上那张干净的油纸上时，那股之前被棉布压抑着的、无与伦比的霸道香味，便再次毫无保留地，在这片昏暗的黑市里，弥漫开来。
这一次，没有了遮掩，那香味，更加的浓烈，更加的勾魂！
一瞬间，整个黑市，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鼻子，都像不受控制的雷达，齐刷刷地，转向了这个角落里，这个新开的、毫不起眼的小摊子。
“咕咚……”
此起彼伏的、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住了摊位上那些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卤肉，眼神里，燃烧着这个年代最炙热、最原始的渴望——对肉的渴望！
“这……这是卖肉的？”
“我的老天爷，这肉也太香了吧！我活了三十年，就没闻过这么香的肉味儿！”
“这是啥肉啊？咋做得跟国营饭店里的大菜似的？”
人群，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这个小小的摊位，慢慢地，围拢过来。
李奎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笑意。
他就知道，这女人的东西，一出手，绝对是王炸！
一个穿着干部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是第一个鼓起勇气，挤到摊位前的。他显然也是个识货的，看着那些卤肉的成色，眼睛都在放光。
他咽了口唾沫，指着一块看起来最好啃的卤猪蹄，小心翼翼地问道。
“同……同志，你这卤肉，咋卖的？”
来了！
第一个客人！
何晓蔓心里也是一阵激动，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沙哑而沉稳的伪装。
她拿起一把小巧的杆秤，声音平淡地报出了自己早已计算好的价格。
“猪头肉，一块一斤。猪蹄，一块二。猪耳朵，一块三。猪下水，八毛。”
这个价格一报出来，周围的人群，立刻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啥玩意儿？这么贵！”
“就是啊！国营饭店里的酱肘子，不要肉票，也才一块五一斤！你这都快赶上国营饭店了！”
“太贵了太贵了，吃不起……”
听到这些议论，那个戴眼镜的干部，也犹豫了。
这个价格，确实不便宜。
何晓蔓却不慌不忙。她知道，在这个年代，价格是第一道门槛。但只要品质够硬，价格，就绝不是问题。
她看了一眼那个犹豫的干部，用刀尖，从那块卤猪耳上，又切下了一片薄薄的肉片，递了过去。
“同志，先尝后买。”
这四个字，就是最强大的自信。
那个干部看着眼前那片晶莹剔透、香气逼人的猪耳朵，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一咬牙，接了过来，放进了嘴里。
然后……
他的表情，就和刚才的李奎，如出一辙。
眼睛，瞬间瞪圆！
咀嚼的动作，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瞬间变成了狼吞虎咽！
“唔！唔唔！”他嘴里塞满了东西，说不出话来，只能激动地指着摊位上的卤肉，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名为“惊为天人”的光芒！
周围的人，看着他那副仿佛吃到了琼浆玉液般的陶醉模样，一个个都看傻了。
有……有那么好吃吗？
那个干部好不容易，才把嘴里那片回味无穷的猪耳朵咽了下去。他甚至都来不及擦一下嘴角的油光，就猛地回过头，一把抓住身边一个正准备离开的人，用一种近乎咆哮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声喊道：
“别走！都别走！值！太他娘的值了！”
喊完，他猛地转回头，从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钱，一把拍在了摊位上，那动作，带着一股生怕被人抢了先的急切和霸道！
“老板！”他指着那篮子里剩下的所有卤肉，扯着嗓子，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呐喊，“剩下的，我全要了！”
“啥？！”
他这一嗓子，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群中，轰然炸开！
全要了？！
这得有多少斤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这人疯了吧？！
可是，当他们看到那个干部，一脸“你们这群凡人懂个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催促着何晓蔓给他打包时，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这肉……绝对是神仙肉！
不然，不能把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干部，逼成这副德行！
“不能让他全买了！我也要！”
“对！给俺也来半斤猪头肉尝尝！”
“我要那个猪蹄！那个猪蹄给我留着！”
场面，瞬间失控！
原本还在犹豫、还在观望的人们，此刻，全都疯了！
他们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朝着何晓蔓的小摊子挤了过来！
“老板！给我来一斤！”
“我要两斤！给我包起来！”
“别挤别挤！钱给你！先给我称！”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角落，成了整个黑市最火爆、最疯狂的风暴中心！
李奎看着眼前这堪比抢黄金的火爆场面，嘴巴张得老大，手里的烟掉了都不知道。
他知道这卤肉会火，但他妈的，也没想到，会火成这个样子啊！
“都他娘的别挤！”他身边那两个混混，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连忙站出来，维持秩序，“排队！一个个来！谁敢插队，腿给他打断！”
有了地头蛇的威慑，场面总算是稍微得到了一点控制。
一条长长的队伍，瞬间就在何晓蔓的摊位前，排了起来。
何晓蔓也没想到，场面会如此火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里的刀和杆秤，上下翻飞，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这位同志，您的一斤猪头肉，一块一，收您一块一。”
“大姐，您的半个猪蹄，一斤三两，一块五毛六，算您一块五……”
“小兄弟，二两猪耳朵，二毛六，拿好！”
她的动作，麻利，精准，计算价格，更是心算口算，又快又准，没有丝毫的差错。
那份从容和镇定，让一旁看着的李奎，都暗暗咋舌。
这个女人，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
不到半个小时。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不到半个小时！
何晓蔓带来的那满满一大篮子，足足有三四十斤的卤肉，就被这条疯狂的长龙，抢购一空！
连最后剩下的一点点卤汁，都被一个机灵的大妈，用五毛钱给买走了，说是要拿回家去拌饭吃。
摊位上，只剩下几张油乎乎的油纸。
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让人欲罢不能的余香。
那些没抢到的人，一个个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哎呀！来晚了一步啊！”
“大姐，你明天还来不来啊？俺明天第一个来排队！”
“是啊大姐！你可一定要来啊！俺家里孩子还等着吃肉呢！”
何晓蔓看着大家那一张张充满了期盼的脸，沙哑着声音，笑着点了点头。
“来，明天还来。”
人群，这才心满意足地，渐渐散去。
整个黑市，又恢复了之前的秩序。但所有人的嘴里，都在议论着刚才那个神秘的、卖着神仙卤肉的女人。
何晓蔓的摊位前，只剩下了她和李奎几人。
她将今天所有的收入，都摊开在摊位上。
一张张带着不同人温度的“大团结”、五元、两元、一元，还有一大堆毛票，堆成了厚厚的一沓。
何晓蔓数着手里这厚厚的一沓钱，感受着那真实的、沉甸甸的触感，心中，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和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三十七块八毛！
仅仅半个小时，她就赚到了三十七块八毛钱！
这几乎是后世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她抬起头，看向一旁，同样被这个数字镇住的李奎，将早已数出来的、崭新的三块七毛八，推了过去。
“黑子哥，”她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真诚，“说好的一成利，这是你的。”
李奎看着那笔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的“保护费”，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他突然笑了。
他没有去拿那笔钱，而是看着她，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叫李奎。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妹子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