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秦淮茹一言不发地苦着脸去上班了。
她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此刻黯淡无神,连平日里总要整一整的衣领也忘了抚平。
贾张氏坐在炕上,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望着媳妇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打了补丁的棉被,指节发白。
她知道,这个家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媳妇要是真走了,她就只能带着三个孩子去要饭了。
想到这,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止不住地往下掉泪珠子。
她是真着急了,也怪自己往日里的没理辩三分,得理更是不饶人,把院里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
眼下这种情况,她连个能说句贴心话的人都找不着,更别说伸手帮一把的了。
贾张氏坐在炕沿上抹着眼泪,冰凉的泪水顺着皱纹横流的眼角往下淌。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用袖口擦了把脸,起身穿上那件袖口已经露出棉絮的破棉袄,拄着拐棍出了门。
腊月里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她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往供销社走。
贾张氏缩着脖子站在供销社柜台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摩挲那三个红得刺眼的苹果。
售货员不耐烦地用铅笔敲着玻璃柜台:
两块钱,要不要?不要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要,要的。
贾张氏从贴身的蓝布手绢里数出皱巴巴的票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是她最后的两块钱了,其他的钱早已经交给秦淮茹,原本要留着平日里给孙子买零嘴的。
苹果刚入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淮茹今早出门时灰败的脸色——连早饭都没吃,空着肚子就去了轧钢厂。
左腿的旧伤在回程路上疼得像有锥子在钻,贾张氏不得不扶着斑驳的院墙歇脚。
怀里揣着的苹果沉甸甸的,散发出的甜香勾得她直咽口水。
多久没尝过水果了?
上次吃苹果还是去年傻柱给的...想到现在的日子,老太太眼眶又热了起来。
她狠狠掐了把自己大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回到冷清清的家里,棒梗已经去上学,小当带着槐花在胡同里玩耍,她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颤巍巍地取出一个苹果,仔细藏进被褥底下,然后把剩下的两个苹果重新揣好,朝着四合院的后院挪去。
聋老太太住在后院最大的两间正房里,这是院里唯一的“五保户”才有的待遇。
贾张氏走到门前,摸了摸怀里冰凉的苹果,眼里闪过一丝不舍,最终还是重重地敲响了房门。
“谁啊?”
屋里传来聋老太太沙哑的声音。
贾张氏赶紧扯出个笑脸,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
“老太太,是我,虞丫头。”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聋老太太站在门口,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那件藏蓝色的棉袄虽然旧,却干干净净。
她眯着昏花的老眼,上下打量着贾张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嫌弃:
“你来干什么?”
贾张氏硬着头皮,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许久没见您出来了,这不想着来看看您。”
说着,她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那两个苹果,双手递过去。
“您老身子骨弱,冬天也没啥青菜,这不弄到两个苹果,想着来孝敬您了。”
聋老太太什么世面没见过,心知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人拿着水果上门,也不好直接赶走,只得侧了侧身:
“进屋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这屋子空间很大,却显得格外空旷。
墙上还留着多年前的奖状和领袖的画像,已经泛黄卷边。
由于聋老太太年纪大了,生火添煤不便,屋里只靠一个小小的煤炉取暖,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靠墙的八仙桌上摆着个老式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更添了几分寂寥。
聋老太太慢悠悠地坐到炕头上,炕面只有一点点温热。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贾张氏,缓缓开口道:
“虞丫头,说吧,找我老太婆什么事?”
贾张氏一听这话,立刻掏出手绢抹起眼泪来:
“老祖宗,我们贾家活不下去了啊!”
她一边抽泣一边偷瞄老太太的脸色。
“东旭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今这日子是越过越难了……”
其实聋老太太心明镜似的,知道她的来意,也清楚贾家的近况,但她不想管,这才无奈地开口道:
“唉,昨日的因今日的果,我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太太如何能帮得了你啊。”
贾张氏听出这是推脱之词,但此时她已无路可走,只能继续哭诉:
“老祖宗啊,您是院里的定海神针啊!贾家遭此劫难是我造成的,但……但当初也是您支持淮茹和易中海来往的啊。淮茹那孩子,原本心地善良,乖巧听话,现在被那风言风语和生活折磨的,怕是要撒手不管了啊!您说我带着三个孩子可咋活啊?”
聋老太太见状,冷哼一声:
“别在那抹猫尿给我添堵,说事吧,想让我老太太做什么?”
窗外的北风把糊窗的报纸吹得哗哗响,贾张氏攥着棉袄下摆,指甲几乎要戳破布料。
她立刻收起了那副悲切的神情,眯着三角眼,语气变得温和:
“老太太您见识多,人脉广,求您帮帮淮茹,让她在厂里好过点,多赚点钱,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这是贾张氏能想到的最后办法,易中海是聋老太太的干儿子,但在老太太的眼里却和亲儿子别无二致,况且当时之事,老太太也是推波助澜,如今闹到这种局面,她也是有责任的。
今日前来,也算是一种要挟,更何况,槐花还是易中海的骨肉,难道老太太真能不管?
贾张氏微眯着三角眼,一脸算计的等待着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