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押着钱老爷、张捕头以及几名俘虏,浩浩荡荡来到镇江府衙门前。
府衙大门紧闭,门前站着两排按刀而立的衙役,神色警惕地看着这群煞气腾腾、还押着同僚的不速之客。
沈毅上前,对为首的衙役班头沉声道:“我等有要事需面见知府大人,速去通传!”
那班头见张捕头如同死狗般被拖着,心中惊疑不定,但面上却故作镇定,打着官腔道:“府尊大人正在处理公务,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有何事,先递上状纸,说明缘由,待我等禀报后,大人自有决断!”
典型的官僚作风,推诿拖延,先给个下马威。
沈毅眉头一皱,正要发作,朱由检却抬手制止了他。朱由检走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那班头:“我们要告的,是有人勾结官府胥吏,于光天化日之下设伏谋杀,人证物证俱在。此事关乎人命,关乎朝廷法度,知府大人也要等闲视之吗?”
那班头被朱由检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但依旧硬着头皮道:“国有国法,衙有衙规!没有状纸,没有传唤,岂能擅闯公堂?你们若真有冤情,按程序来!”
“程序?”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那我就按你们的程序来。”
他不再理会那班头,直接对沈毅道:“击鼓!”
府衙门口设有鸣冤鼓,但有规定,非重大冤情不得擅击,否则要受杖刑。
那班头一听“击鼓”二字,心里先是一愣,随即暗自嗤笑:这年头还有这等不懂规矩的愣头青?上一个不知死活击鼓鸣冤的泥腿子,状告赵员外强抢他媳妇,结果鼓槌还没摸热乎,就被安了个“扰乱公堂”的罪名,乱棍打了个半死,丢出城去,没两天就咽了气。尸首都不知道被野狗叼哪儿去了。
他瞅着朱由检一行人衣着气度不似寻常百姓,倒像是有些来头的,不敢直接动手驱赶,但上头早有交代要刁难,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击鼓?”班头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可以啊!国有国法,衙有衙规!想击这鸣冤鼓,也得按规矩来!看见门口那玩意儿了吗?”他抬手指向府衙大门旁侧。
众人循着他所指望去,只见那里摆放着两排寒光闪闪的刀片,刀刃向上,组成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这便是所谓的“刀板”或者说“钉板”、“滚钉板”,是前朝遗留的一种极端鸣冤方式,意在考验鸣冤者的决心和冤情的真实性,但更多时候,是用来吓阻和刁难上告者的酷刑。
“想击鼓鸣冤,先过这刀板!”班头叉着腰,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威胁,“证明你们确有天大的冤情,连命都豁得出去!否则,就是藐视公堂,戏弄官府,罪加一等!”
他心想,这帮人看着细皮嫩肉的,尤其是为首那个公子哥,怕是连刀子都没摸过,见到这阵仗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到时候自然知难而退。
周围的衙役们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们笃定没人敢真去滚这刀板。
沈毅和骆养性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骆养性低声道:“公子,这分明是刁难!”
朱由检看着那寒气森森的刀板,眼神愈发冰冷。他岂能不知这是地方官吏惯用的伎俩?用酷刑和规矩将百姓的冤屈挡在公堂之外!
他尚未开口,沈毅已是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声若洪钟:“区区刀板,何足道哉!我来!”
说罢,他竟真的作势要脱下靴子,赤足去踏那刀板!他身负巨力,皮糙肉厚,自信能抗住,也能震慑这群宵小!
“慢着。”朱由检却伸手拦住了他。
“他让你滚你还真上啊?我大明朝什么时候有这种规定了?滚刀板?这可没有写在大明律上!”
“谁说没有了?在这镇江府,我们知府大人定的规矩就是天规!就是那神仙老儿,皇帝老子来了,也得遵守!”
朱由检目光扫过那班头和一众衙役,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明显:“刀板?证明冤情?”
他缓缓踱步,走到那刀板前,俯身,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其中一柄刀刃。
那班头见状,还以为他要试试刀刃锋不锋利,正要出言嘲讽,却见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以及所有衙役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只见朱由检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那柄精钢打造的锐利短刀,竟被他用两根手指,如同折断一根枯枝般,轻轻松松地从中夹断!
“哐当!”半截断刃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场面一时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衙役,包括那班头,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半截断刃,又看看朱由检那依旧白皙修长,完全不像是触碰过刀刃的手指。
徒……徒手断钢刀?!还是用两根手指?!
这……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朱由检随手又捏断一把刀,将指尖那半截断刃甩出去,钉在班头身后的墙上,这一下给那班头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摔倒。
“现在,这规矩,还需要守吗?”
那班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牙齿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不……不用了……大人……不,爷爷……您……您请……您请击鼓……”
他哪里还敢提什么规矩?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能用常理度之的存在!别说击鼓了,就是把府衙拆了,他此刻也不敢放半个屁!
朱由检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对沈毅微微颔首。
沈毅会意,大步走到鸣冤鼓前,拿起鼓槌。
“咚!!!”
这一次,再无人敢阻拦。沉闷响亮的鼓声,如同惊雷,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敲在了镇江府衙的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