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的深海,断断续续,只有无边的黑暗和碎裂的痛楚。铁壁那最后一记血色战刀,虽然被传送光茧削弱了大半,但残存的力量依然在林奇胸前留下了深可见骨的创伤,混合着之前积累的内伤和透支,几乎将他推向死亡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冰凉的触感将他从混沌中拉回。是雨。冰冷、稀疏的雨滴,打在他滚烫的皮肤和干裂的嘴唇上。
林奇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而摇晃。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缓慢移动。他发现自己趴在一片陌生的、布满碎石的荒地上,身下是冰冷的砂石和稀疏的、颜色暗红的耐旱杂草。周围是低矮的、被风蚀成怪异形状的丘陵,远处隐约可见扭曲的枯树林轮廓。
他尝试移动,立刻被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胸口的撕裂感击倒,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肺部火辣辣地疼。
还活着……传送成功了。
他强撑着精神,检查自身状况。胸前伤口虽然不再大量出血,但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残留着铁壁那混合能量(特别是混沌部分)的侵蚀。内伤严重,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权限能量虽然因为“秩序水晶”的灌输和“结构图谱”的梳理有了质变,恢复到了大约18%的水平,但此刻如同风中残烛,在体内艰难流转,勉强维持着生机,并自发地抵抗着伤口的混沌侵蚀,但效果微弱。
最糟糕的是,“秩序水晶”被他留在了“种子”大厅。失去了那磅礴纯净的能量源泉,仅靠自身恢复,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几乎是等死。
他勉强抬起头,看到不远处,自己那枚墨菲给的、已经耗尽了能量的“静默场发生器”静静地躺在碎石中,还有几片染血的衣物碎片。除此之外,只有他手中,依旧死死攥着的、那块记载着“结构图谱”主体信息的透明面板。面板冰凉,但似乎与他有了一丝更深的精神联系,当他注视时,上面流动的能量纹路仿佛清晰了一分,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韵律。
必须立刻处理伤口,找到隐蔽处,恢复体力。
林奇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一寸一寸地向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倾斜的、能够提供些许遮蔽的岩石爬去。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如同万里长征,汗水、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终于挪到岩石下,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喘息。休息片刻,他颤抖着从已经破损不堪的战术背心里,摸出最后两支高效治疗针剂。没有犹豫,全部注射。
针剂的效果缓慢地发挥,压制了部分疼痛,稳定了伤势不再恶化,但要恢复行动力,还远远不够。他需要能量,需要更专业的治疗,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
他尝试联系派大星,但个人终端在传送和战斗中早已损坏,只剩下基本的能量指示功能,也已闪烁红光,濒临关机。通讯彻底断绝。
孤独和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这里是哪里?距离堡垒多远?距离“锈蚀之心”多远?铁壁会不会追踪而来?“蝰蛇”呢?那个神秘的“观察者”呢?
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闭上眼,尝试进入最深层的冥想,引导体内那微弱但精纯了许多的权限能量,按照“结构图谱”中关于能量循环和修复身体的片段,极其缓慢地运转。同时,他放开一丝心神,试图与手中的“结构图谱”面板建立更深层的连接,希望从中获得指引,或者……汲取一丝能量。
面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状态,表面的能量纹路流转速度加快了一丝,散发出的微弱秩序波动,与林奇体内的权限能量产生了更清晰的共鸣。这共鸣极其微弱,却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仿佛在狂暴大海中抓住了一根定海神针。它无法提供实质能量补充,但似乎在帮助他梳理、优化能量的运行路径,提高那可怜的18%能量的利用效率,并隐隐地、极其缓慢地消磨着伤口处残留的混沌侵蚀。
这是一种被动的、缓慢的滋养。但总好过没有。
时间在寂静、痛苦和专注的疗伤中流逝。雨渐渐停了,天空依旧阴沉。荒野的风呼啸着穿过怪石,带来远处不知名生物的嚎叫。
林奇不知道自己在岩石下躲了多久,一天?两天?他靠着顽强的意志、高效针剂的残效、“结构图谱”面板带来的微弱共鸣梳理,以及自身权限能量缓慢的修复,终于勉强稳定了伤势,恢复了些许力气,至少能够勉强站起,进行缓慢的移动。
他必须找到食物和水,找到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处,并确定自己的位置。
挣扎着起身,林奇扶着岩石,打量着四周。这是一片他完全陌生的荒原,地形破碎,能量感知中充满了杂乱的、微弱的混沌波动,没有明显的人造物或堡垒特征。
他选了一个感觉上混沌气息相对稀薄、地势较高的方向,开始蹒跚前行。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处,但他咬牙坚持。手中的“结构图谱”面板被他贴身收藏,其散发的那一丝微弱的秩序共鸣,成了他在混沌荒野中唯一的“灯塔”和慰藉。
走了大约半天,他幸运地在一个干涸的河床裂缝底部,找到了一小洼浑浊但勉强可以饮用的积水。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些,又用破布浸湿,清理了一下胸前最严重的伤口。伤口周围的暗紫色似乎消退了一丝,但依旧狰狞。
没有食物。荒野中可食用的植物极少,而且大多可能被混沌污染。他不敢冒险。
夜幕降临,温度骤降。林奇找了一个背风的石缝,蜷缩进去,用能找到的所有枯草和碎石尽量遮掩洞口。寒冷、饥饿、伤痛一起袭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再次拿出“结构图谱”面板,紧紧握在手中,依靠着那微弱但持续的秩序共鸣,以及体内缓缓运转的权限能量,对抗着严寒和虚弱,强迫自己进入半冥想半休眠的状态。
就在他意识朦胧之际,他握着面板的手,似乎感觉到面板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有规律的悸动!仿佛心跳,又仿佛……某种信号?
林奇猛地清醒,集中精神感知。
不是错觉!面板确实在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定向性的能量脉冲,或者说共鸣信号!这信号的频率,与面板自身散发的秩序波动同源,但更加集中,指向性明确——它指向东北方向!
难道是……面板在指引什么?是“种子”大厅的坐标?还是与“幽影协议”、“守望者遗产”相关的其他线索?
林奇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这或许是他在这片绝望荒野中,唯一的、明确的方向。
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可能是机遇,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天亮之后,他必须朝着面板指引的方向前进。
荒野遗孤,手握微光,追随那冥冥中的共鸣,走向未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