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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7A储备点的封闭空间,重新投入岛屿夜晚的怀抱,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潮湿、草木气息,以及黑暗中潜伏的未知感。陌生的则是这片“原始样本保留区”边缘地带特有的氛围——空气更加粘稠凝滞,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额外用力;植被在星月微光下呈现出过度茂盛、甚至有些狂乱的轮廓,叶片肥厚,藤蔓虬结,许多植物的形态明显偏离了常规认知;远处偶尔传来的声响也格外怪异,不似鸟鸣兽吼,更像是某种湿滑物体摩擦、或细微晶体碎裂的窸窣声。

林辰和陈文浩伏在出口下方的灌木丛阴影中,一动不动,适应着外界环境。屏蔽场的“静谧”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原始、也更加直接的感官冲击。林辰的【环境感知强化】在离开屏蔽场后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如同揭掉了一层滤镜,能更清晰地捕捉到环境中游离的、微弱但性质各异的能量涟漪。其中,既有与沼泽、净化单元相似的甜腻腐朽感,也有与铁灰林木区相似的惰性稳定感,但还多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无数细小生命在黑暗中集体“注视”和“低语”的混乱意念场。

陈文浩脚踝的暗金光点,在离开屏蔽场后,亮度似乎提升了一丝,散发出稳定的、温暖的微光,在这片昏暗环境中如同一颗微小的航标。他低声说:“这里……感觉比之前任何地方都‘吵’。不是声音,就是……感觉很多东西在动,在看着我们。”

林辰点点头,印证了自己的感知。“‘原始样本保留区’,顾名思义,这里可能封存或自然演化出了大量受‘本源辐射’直接或间接影响的生物和植物样本。它们长期暴露在这种环境下,可能产生了更复杂、更难以预测的变异和生态关系。小心,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特别的植物,注意脚下和头顶。”

他们根据之前规划的大致方向,开始向东北方谨慎移动。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但也隐藏了更多的危险。他们不敢使用任何光源,只能依靠逐渐适应黑暗的视觉、林辰的强化感知,以及陈文浩脚踝光点那微不足道的照明(林辰建议他尽量用裤腿遮住)来探路。

地形比预想的更加崎岖。这里已不再是平缓的丘陵,而是深入了山脉的褶皱之中。他们沿着一条几乎干涸的、布满滑腻苔藓和畸形卵石的溪谷边缘上行,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浓密怪异植被的山坡。许多树木的枝干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树皮上布满了瘤状凸起或荧光苔藓;地面除了厚厚的腐殖质,还散落着一些颜色艳丽得诡异的菌类,以及偶尔出现的、半埋在土里的、像是某种大型生物褪下的、布满角质鳞片的破碎外壳。

空气中那股混乱的“注视感”时强时弱。有时,当他们经过一片特别安静、连虫鸣都消失的区域时,林辰能感觉到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同时聚焦过来,带着纯粹的好奇或冰冷的食欲,但并未立刻采取行动。有时,一些小型、迅捷的黑影会从他们脚边或头顶的枝叶间一闪而过,发出短促的、意义不明的吱喳声。

他们走得异常缓慢,精神高度紧绷。陈文浩的体力消耗很快,脚踝虽然不痛,但在这种复杂地形中行走依旧是个负担。林辰不得不经常停下来,让他休息,同时警戒四周。

大约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天空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并非黎明将至,而是树冠上方的夜空,似乎被一种极其稀薄、却无处不在的、淡绿色的光晕缓缓浸染。那光晕如同极光般流动、变幻,但颜色更加污浊、不稳定,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活性”。星光和月光在这光晕下变得模糊、扭曲。

“那是什么?”陈文浩仰头,惊疑不定。

林辰也皱起眉头。这光晕给他一种熟悉又危险的感觉。“像是……高度弥散的、低浓度的‘污染辐射’?或者,是某种周期性的大气能量现象?”他想起了日志中提到的“本源辐射周期性异常脉动”。难道夜晚的某个时段,这种辐射的逸散或反射会增强,形成这种可见的“天光”?

随着淡绿光晕的出现,环境中的“异常”能量浓度明显提升了。林辰手臂上的烙印传来轻微的麻痒感,仿佛在与空中的能量场产生微弱共鸣。陈文浩脚踝的光点也微微发热,亮度似乎又提升了一点,仿佛在自发地抵抗或适应这种环境压力。

更重要的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注视感”,似乎也在这光晕下变得更加……活跃和清晰了。林辰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更加具体的、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飘来的梦呓:

“……饥饿……”

“……生长……扭曲……”

“……同化……融入……”

“……光……讨厌的光……(似乎指向陈文浩的脚踝?)”

“……闯入者……新鲜……”

“加快速度。”林辰沉声道,“这光不对劲,可能让这里的东西更活跃了。我们需要在天亮前找到更隐蔽的落脚点。”

他们加快步伐,几乎是半跑半走地在崎岖的溪谷中跋涉。陈文浩咬牙坚持,额头冷汗涔涔。

就在他们转过一个溪谷弯道,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巨大风化岩石的碎石坡时,林辰猛地停下脚步,同时伸手拦住了陈文浩。

他的感知捕捉到了前方岩石区域传来的、明显不同于环境背景的能量波动——更加集中、更加……有序?而且,其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金属或人造物的“回响”。

“前面有东西,不是自然形成的。”林辰压低声音,示意陈文浩伏低身体。

两人借助岩石阴影,悄悄摸上前去。越过一块巨岩,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碎石坡的尽头,靠近山壁的位置,矗立着几座低矮的、由暗灰色金属和某种类似混凝土的材料构筑而成的建筑残骸!建筑风格与7A储备点类似,但更加简陋、实用,像是某种野外前哨站或观测点。大部分建筑已经坍塌过半,裸露的钢筋扭曲生锈,墙壁上布满裂缝和攀爬的暗绿色藤蔓。但在其中一栋相对保存最完好的平顶建筑侧面,一个熟悉的符号在淡绿天光的映照下依稀可辨——那是一个简化版的“方舟”项目徽记,旁边还有一个编号:“obS-7-3”(观测站-第七扇区-3号?)。

“又一个‘方舟’遗迹!”陈文浩低呼。

林辰点点头,心中却更加警惕。这里位于“原始样本保留区”内部,设立观测站合情合理。但经历了大灾变和漫长岁月,这里面会变成什么样?是否也被侵蚀体占据?或者残留着其他危险?

他集中感知,仔细扫描那片废墟。能量波动确实从最大的那栋建筑内部传来,有些杂乱,但似乎没有明显的、强烈的生命迹象或攻击性恶意。相反,那“有序”的感觉,更像是……某种尚在低功耗运行的设备?或者,是残存的、未被完全污染的符文阵列在自动运转?

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在建筑入口附近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新鲜的痕迹——不是动物的爪印,而是人类的鞋印!而且,不止一种!有和他们发现的搜索队类似的战术靴印,但还有另外一种更轻便、磨损更严重的运动鞋印!鞋印很新,可能就是今天或昨天留下的!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可能不止一拨人!

搜索队?还是……其他幸存者?

“小心,有人活动的痕迹,很新。”林辰对陈文浩示意,同时拔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战术匕首,“跟紧我,保持绝对安静。我们进去看看,但一旦有危险,立刻撤。”

两人如同幽灵般滑下碎石坡,贴近那座最大的建筑。入口是一扇严重变形、半开着的金属门,里面一片漆黑。林辰示意陈文浩守在门外阴影处警戒,自己则侧身闪入门内。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前厅,满地狼藉,散落着破碎的仪器外壳、文件和朽坏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以及另一种熟悉的甜腻气息,但比外面淡得多。

林辰的目光迅速扫过。前厅两侧有通往其他房间的门洞,大多已经坍塌堵塞。正前方,一条短短的走廊通向一个更大的空间,那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稳定闪烁的冷光透出——正是他感知到的能量源头。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尽头的房间像是一个小型指挥室或实验室。墙壁上固定着一些碎裂的屏幕和控制面板,大部分已损坏。房间中央,一张金属实验桌翻倒在地。而在房间一角,一个嵌入墙壁的、带有防护罩的独立设备柜,却奇迹般地保存相对完好!柜门上的警示灯正以极低的频率闪烁着幽蓝色的冷光,柜体表面隐约有能量回路的光痕流动——一个仍在最低限度运行的独立电源和某种存储或通讯设备!

更让林辰瞳孔收缩的是,在设备柜下方的地面上,扔着一个破烂的、沾满污迹的背包——款式明显是现代户外品牌,绝非“方舟”时代的产物!背包被打开过,里面空空如也,但旁边散落着几个压扁的能量棒包装纸,以及……半瓶喝剩的矿泉水!

绝对有其他幸存者!而且很可能刚离开不久!他们拿走了柜子里的东西?还是仅仅在这里休整过?

林辰没有立刻去碰设备柜或背包。他的目光落在翻倒的实验桌下——那里似乎压着一本硬壳笔记本,封面沾满灰尘,但样式与他们在7A储备点找到的类似。

他费力地挪开沉重的桌角(烙印力量此刻发挥了作用),捡起那本笔记本。封面上印着:《obS-7-3 异常样本观察日志(加密)》。

他快速翻开。日志的前半部分大多是枯燥的样本编号、观测数据和简短的形态描述,记录的都是各种从“保留区”捕获或观察到的变异生物和植物,其扭曲程度远超他们目前所见。但翻到后面,记录者的笔迹变得潦草,语气也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 “…样本K-77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同化与拟态能力…其细胞结构能模仿并临时‘储存’接触到的任何形式的能量,包括净化阵列的输出…”

· “…尝试隔离失败。K-77突破了三级生物屏障。它与站内残存的备用能源线路发生了未知形式的‘融合’…我们正在失去对站内系统的控制…”

· “…它…它在学习。模仿我们的通讯协议,发送混乱的求救信号…试图吸引更多‘同类’或…‘猎物’?”

· “…最后记录:启动站内自毁协议(物理隔离模式)失败。能源被…篡夺。我们决定撤离,销毁所有核心数据载体…但主分析核心(设备柜)因与备用能源物理连接,无法安全剥离…警告:切勿尝试启动或连接obS-7-3主分析核心,其内部可能已被K-77样本或其后代‘感染’…”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林辰猛地抬头,看向那个依旧闪烁着幽蓝冷光的设备柜!

“感染”的AI?或者说,是变异样本与机器系统融合产生的怪物?它还在运行?在发送混乱信号?刚才感知到的“有序”能量波动,就是它?

他瞬间明白了那些新鲜鞋印的来源——很可能是其他幸存者(甚至可能是搜索队的一部分)发现了这里,被设备柜的灯光或可能还在散发的微弱信号吸引,进来探查,触动了什么,或者……遭遇了什么?那丝极淡的血腥味……

“陈文浩!立刻退出去!远离这栋建筑!”林辰低喝一声,同时自己也准备撤离。

但已经晚了。

他话音刚落,那个一直以极低频率闪烁幽蓝冷光的设备柜,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柜门上的警示灯疯狂闪烁起来!一种尖锐的、高频的、仿佛金属摩擦又夹杂着生物嘶鸣的噪音,从柜体内部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房间内所有尚未完全损坏的屏幕和控制面板,同时亮起刺眼的、不稳定的红光!屏幕上疯狂滚动着混乱的符号、扭曲的生物结构图、以及断断续续的、意义不明的文字:“同化……加入……新鲜数据……链接……痛……生长……”

一股强大的、混乱的、充满贪婪与恶意的意念波,如同无形的触手,从设备柜中猛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并向外蔓延!

“林辰!”门外传来陈文浩惊惶的呼喊,伴随着某种东西被撞击的声音!

林辰感到自己的烙印传来剧烈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针在试图刺入并与其中断开的“协议”部分建立连接!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影,脑海中充斥着疯狂的、要他“放下抵抗”、“融入网络”、“成为数据一部分”的尖锐呓语!

设备柜里的东西——那个与变异样本K-77融合的“主分析核心”——苏醒了!而且,它显然将他们当成了新的“数据源”或“同化目标”!

他们闯入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废弃观测站,而是一个沉睡着更诡异、更危险存在的陷阱!

逃!必须立刻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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