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时间,教室里的空气悄然发生了变化。那些曾经嗤笑、冷眼旁观的人,不知不觉放轻了脚步;有人经过林晚照的座位时,连说话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仿佛怕打扰她。
目光还是会落在她身上,但和过去不同,那目光里不再单纯是质疑或冷漠,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成分——敬畏、好奇、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讨好。
第一节下课,陈默拿着草稿本走过来,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你昨天解那道几何题,写了三种方法?我卡在等角点那里,推不下去。”
林晚照抬眼看他,目光清明,接过草稿纸,几笔勾勒出辅助线:“从外接圆的切线入手,角度转成弧长和比例关系,不要死盯等腰。”
短短几句,拨开云雾。陈默眼睛一亮,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郑重道谢,心底对她的认同更重了一层。
午间,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奥数集训的安排,特意加了一句:“成绩就是最好的标签。”话音落下时,她的目光扫到林晚照这边,停了两秒,意味深长。教室里有人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安静下来——大家都听得懂其中的暗示。
午休时,林晚照依旧走进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静静地洒在厚重的书页上,她翻开《高等代数》,在空白处工整写下“换元”“反证”这样的批注。对面几名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偷偷抬头看她,眼神里有羡慕,也有一种近乎崇拜的敬畏。有人小声嘀咕:“这才是真正的学神吧。”
晚上,手机屏幕亮起。周博老师的消息简洁明了:“今晚七点,理科楼302,小组讨论。”
课堂里,黑板很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演算。有人展示到一半卡住,额头冒汗。周博哼了一声:“走偏说明你在走路,不是站着。”
林晚照安静地上前,粉笔在黑板上“刷刷”作响。她没有多余废话,用两种完全不同的思路完成了证明——一条放缩,一条反例。过程清晰而优美。
教室里一阵安静,随后有人低低地“哇”了一声。周博盯着她,忍不住敲了敲黑板,半是无奈半是欣赏:“你这丫头,黑板是你家开的?”
笑声响起,但笑声里是掩不住的敬佩。周博最后还是把一叠厚厚的题递给她:“周末前做完。还有,锋芒收一点,留点机会给别人。”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又补了一句,“不过,黑板挺喜欢你。”
训练散场后,夜风从走廊吹来,拂起她耳边的发丝。她抱着习题纸,步伐坚定,仿佛走在一条清晰的轨道上。
回到家时,沈清漪正在和朋友通电话,语气轻快,谈到“孩子争气,老师都看重”。看到林晚照,她明显眼睛一亮:“晚照,记得喝汤,厨房特地给你熬的。”
林晚照轻声道:“好。”声音平静,脚步未停。
书房里,江瀚远低声交代:“月考的名字要慎重,外面舆论盯着。”他的语气冷静,但比起之前的怀疑,已经带上了几分正视。她没有停留,径直回了房间。
台灯下,她把草稿纸分门别类地归档,每一叠都用夹子固定好。复习计划表后面,被她稳稳地打上了一个勾。
手机“叮”地一响。是陈默发来的黑板照片,下面简短写着:“谢谢你给我另一条路。”
她只回了四个字:“彼此成全。”
夜里没有音乐,没有干扰。她独自坐在书桌前,翻开新的草稿纸,在右上角写下四个字:第一轮结束。笔尖一顿,又添了一句: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清晨,她换上运动鞋,在操场绕圈慢跑。晨雾未散,呼吸稳定,步伐有力。远处几个同学看着她的身影,悄声议论:“她怎么什么都这么自律啊?”“怪不得能考满分。”
晨读时,一个女生小心翼翼走过来:“晚照,我……能问你一道完形填空吗?四个选项都像对的。”
林晚照接过书,扫了一眼:“前句让步,后句转折,所以选‘尽管看上去’。”
女生愣了愣,随即惊喜:“谢谢你!你讲得比解析清楚。”
她淡淡一笑:“是你们听懂了。”平淡的话,却让女生心底莫名涌起暖意。
午后,校园论坛突然出现一张照片,是她的笔记。密密麻麻的演算,批注清晰,瞬间被刷屏转发:“这不是笔记,是地图吧!”“学神笔记,跪求完整版!”评论区热闹非凡。
训练中,周博手里拿着题目,语气少见地正经:“风大,钉子要钉牢。别被流言影响,脑子是算题的,不是想东想西的。”他的目光掠过几人,在林晚照这里停了几秒,才移开。
放学路上,陈默问:“明天有清北的校友来分享经验,你去吗?”
“去。”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想问他,怎么坐得住。”
“听你说话最省心。”陈默忍不住笑了。
晚上回家,沈清漪拿着一份展览邀请函,试探问她:“周六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周六有训练。”她摇头。
沈清漪的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柔和:“那下次吧。”
晚餐时,江瀚远少见地主动开口:“周博给你定目标了?”
“定了。短期拆解函数不等式,长期补高代数论。月考前会增加文化课比例。”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认可。
夜深,她靠在窗边,看着玻璃里的自己。影子清瘦,却脊梁笔直。心里排好接下来的小组会、训练、月考。
她知道,这所谓的“认可”,不过是刚刚迈出的第一步。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她回到书桌前,把今天的草稿纸整齐叠好,压在抽屉底部。那一摞纸沉甸甸的,像一枚勋章。
新的纸页展开,她在上面写下:第一轮结束。稍稍停顿,又落下: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走廊里,江心柔一如既往笑靥如花,厚重的粉底勉强遮住眼下的乌青。她眼角余光扫过教室另一侧,那里林晚照从容坐下,手指翻开书页,神情不紧不慢。
两人没有交谈,空气里仿佛拉出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紧绷,却没有断裂。
晚自习铃声响起,林晚照写完最后一道题,合上本子,心底只有一句话——
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