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决赛收卷的余波尚未平息,考场内那种混合着震惊、挫败、难以置信的诡异气氛仍在无声蔓延。选手们默默收拾着文具,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已然成为全场焦点的清瘦身影。林晚照将最后一支笔放入笔袋,拉上拉链,动作一如既往的平稳从容,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最后一分钟逆袭,于她而言不过是呼吸般自然的事情。
周老师围在她身边,激动得语无伦次,脸颊涨得通红,想拍桌子又怕显得不稳重,只能搓着手反复念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晚照,你真是……真是给了我们天大的惊喜!”
不少考生脸色复杂。有的人心有余悸,甚至还没从那道压轴题的噩梦中缓过神来,目光却像被磁铁吸住一般,死死盯着林晚照。她居然做出来了?最后一分钟?这种不可思议的差距,让许多人心底第一次升起一种叫“绝望”的情绪。
就在此时,一位戴着工作牌、神色严肃的组委会工作人员快步走进考场,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林晚照身上。“明德高中的林晚照同学?”工作人员的声音不大,但在尚未完全散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唰地一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
周老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挡在林晚照身前,语气带着戒备:“我是她的带队老师,有什么事?”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一丝礼貌却不容置疑的微笑:“周老师您好,请不要紧张。是省教育厅下来巡考的领导,在监控室观看了部分考试过程,对林晚照同学的表现非常感兴趣,想请她过去简单聊几句。”
省教育厅的领导?点名要见林晚照?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再次在本就波澜起伏的考场里炸开!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酷刑的选手们,此刻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纷呈。欧阳轩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教育厅领导?那种级别的人物,竟然会特意关注一场半决赛,还点名要见一个学生?这待遇……他作为师大附中的王牌也从未有过!楚嫣然收拾东西的动作彻底停住,清冷的眸子里波澜骤起,看向林晚照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是连她所在的南山外国语学校校长都要客气对待的人物。其他选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晚照的目光里,之前的质疑、轻视、甚至幸灾乐祸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仰望。
能被教育厅领导在赛后第一时间点名召见,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却力量千钧的认可!比任何辩解、任何分数都更有说服力!那些关于“作弊”、“黑幕”的谣言,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和苍白。
周老师愣了好几秒,随即巨大的狂喜和荣耀感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连忙点头,声音都变了调:“哎!好!好!领导召见!是我们的荣幸!晚照,快,快跟老师过去!”他手忙脚乱地帮着林晚照拿起书包,仿佛那不是个洗得发旧的帆布包,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林晚照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礼貌地对工作人员说:“好的,麻烦您带路。”在无数道混杂着震惊、羡慕、嫉妒的目光洗礼下,她跟着工作人员,和周老师一起,平静地走出了考场。
走廊里,其他学校的带队老师也听到了风声,纷纷投来注目礼。“教育厅点名要见?真的假的?”“还能有假?刚才是组委会的人来喊的。”“啧……这待遇……哪怕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也没享受过啊。”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惊叹,更多的是一种重新洗牌后的审慎评估——这个叫林晚照的女生,和她背后的明德高中,恐怕从此以后要大不一样了。有位老师忍不住上前,和周老师寒暄:“老周啊,你这学生了不得啊!有空交流交流经验?”语气里明显带上了巴结的味道。周老师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孩子自己努力,自己努力……”
走到一间安静的会议室门口,工作人员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会议室内,气氛庄重。几位气场沉稳、穿着正式的中年男女正坐在沙发上交谈,旁边陪着几位组委会的负责人和资深专家。正中央的一位老者,约莫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目光锐利而充满智慧,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他正是省教育厅主管基础教育与竞赛的副厅长,郑启明。
听到开门声,几人的交谈停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周老师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林晚照走进会议室,不卑不亢地站定,微微鞠躬:“各位领导好,老师好。我是明德高中的林晚照。”她的声音清亮平稳,姿态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寻常学生见到大领导时的局促和紧张。
郑副厅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笑了笑,语气颇为温和:“林晚照同学,不用紧张。我们刚刚在监控里,看到了你考试的一些片段,尤其是最后那道压轴题,很精彩啊。”旁边一位戴着眼镜、学者气很浓的老教授忍不住补充道,语气带着明显的兴奋:“岂止是精彩!那最后一分钟的逆向思维和构造,简直是神来之笔!跳出了所有常规思路的陷阱,直击要害!小姑娘,你这数学直觉和应变能力,了不得!”这位老教授是全省数学竞赛命题组的核心成员之一,他的盛赞,分量极重。
郑副厅长点了点头,看向林晚照,饶有兴趣地问:“最后那道题,难度非常大,很多优秀的孩子都卡住了。你在最后时刻是怎么想到那个突破口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晚照身上。周老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说错什么。
林晚照略一思索,语气清晰地回答:“谢谢领导、老师的肯定。那道题的关键在于题干中‘连通分支数最小’这个前提容易被忽略成目标。我前期也陷入了追求极值的思维定式。最后时刻,我意识到这个前提本身就是一个强约束,可能暗示了某种极值情况下的必然结构,于是尝试用反证和组合计数去证明那种必然性,找到了构造不等式的方向。”
她的解释条理清晰,切中要害,没有一丝一毫的炫耀或含糊,完全是对数学问题本身的专业探讨。几位专家教授听得频频点头,眼中赞赏之意更浓。郑副厅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骄不躁,思路清晰,好,非常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省级竞赛是选拔人才的重要平台,我们需要的,正是你这样具备扎实功底、灵活思维和强大心理素质的优秀苗子。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比赛,不要受外界任何杂音的干扰。你的实力,就是对所有质疑最好的回应。”
这番话,看似是对林晚照的鼓励,实则更是一种公开的、来自官方的定调和支持。在场的组委会负责人立刻领会了精神,连忙表态:“厅长放心,我们一定为所有优秀选手创造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竞赛环境,坚决杜绝任何歪风邪气!”郑副厅长微微颔首,又勉励了林晚照几句,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走出会议室,周老师的腿都有些发软,那是极度兴奋和紧张后的反应。他看着身边依旧平静的林晚照,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他们被教育厅领导单独召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奥赛圈。
休息区里,有人刚刚还在窃窃私语:“你们看网上说的……会不会……”话没说完,就看到组委会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简短动态:【省教育厅领导高度关注本届奥赛,并特别肯定了部分选手的优异发挥。】配图中,隐约能看出林晚照的背影。刹那间,风向骤转!
“真的假的?!领导点名见了她?!”“靠,这才是最硬的证明吧?!”“哈哈哈,那些造谣的嘴巴要被打肿了!”那些关于“作弊”、“黑幕”的谣言,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林晚照”这个名字,带着无比的震撼力和传奇色彩,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几百公里外的金陵,江家别墅。江心柔正守着手机,等着看到林晚照“被调查”的消息。可当屏幕上弹出“教育厅领导点名表扬”的新闻推送时,她像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僵住。“不可能……不可能!”她尖叫着把手机摔在地上,眼泪混合着妆容,狼狈至极。她耗费巨资营造的谣言堡垒,在绝对的实力和官方的认可面前,不堪一击,轰然倒塌。
而风暴中心的少女,只是抬头看了看省城清澈的天空,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而坚定。她的战场,始终只在下一个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