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黑板上的三种解法,就像三道冷光闪闪的利剑,稳稳插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粉笔的“咔嗒”声早已停下,但那一行行工整的公式和推导,却像是烙印一般,牢牢刻进了每个人的脑海。
空气安静得诡异,仿佛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窗外的枝叶在轻轻晃动,阳光斑驳地落进来,映照着黑板上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演算,像是一幅让人屏息的壁画。
周老师先是怔了几秒,仿佛灵魂都被震出来。随即,他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几乎要从讲台上跳起来。
“妙!实在是妙啊!”
他激动得声音都破了音,手指颤抖着沿着黑板推导的路线一路划过去,眼睛闪着光,“这一步!这一步简直神来之笔!放缩,转化,绕开所有陷阱!还有这第二种思路——天哪!这种角度我从来没见过!还有第三个思路,你们知道吗?这相当于大学竞赛的水平啊!”
他的夸赞毫不掩饰,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炸响,像是一记记响亮的巴掌,啪啪啪地扇在每个之前心里还在暗暗等笑话的同学脸上。
后排几个数学小尖子,早就满头大汗。他们最初还不服气,硬着头皮抄了一遍林晚照的步骤,越抄心越凉。有人压低声音骂:“靠……她是真的全对……”声音里夹杂着颤抖和绝望。
“我算到一半就卡死了,她直接用个变换切过去?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另一个学霸捂着额头,整张脸涨得通红。
几个富二代不甘心,硬撑着说:“说不定是背答案的!”可立刻有人冷冷反驳:“背答案能背出三条思路?你当我们都傻?”
一瞬间,讥笑、怀疑、冷嘲,统统消失无踪。留下的,只有哗然、震惊、难以置信。
“这还是那个英语课上被笑成土鳖的转学生吗?”
“她到底什么来头?”
“天啊,我刚才还笑她来着,现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在教室里荡开。
李莉那群人原本是笑得最欢的,此刻脸色比谁都难看。有人想阴阳怪气两句,却硬生生噎住了——因为那黑板上的推导,就像一座大山,堵得她们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李莉手一抖,手机滑下桌面,屏幕啪地裂了,刺耳的声响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而最狼狈的,是江心柔。
她僵在座位上,仿佛被冻住了。整张脸像戴着一副裂开的面具,眼神震惊得近乎癫狂。她盯着黑板,瞳孔死死收缩,眼底一片慌乱。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在心里一遍遍尖叫,声音嘶哑到快要把耳膜刺破。
她记得太清楚了,从小到大,她就是老师口中的天才,是父母眼里的骄傲。她学奥数时无数次熬夜痛哭,可每一次坚持下去,她得到的都是掌声和宠爱。那份优越感,已经深深镌刻在她的血液里。
可今天,那一切被林晚照轻而易举地踩碎。
更可怕的是,她心底第一次冒出一个让她窒息的念头:爸妈会不会……因此更喜欢林晚照?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挣扎着爬上岸。可不论她怎么挣扎,黑板上那三条清清楚楚的解法,就像一座冰冷的丰碑,残忍地宣告着事实:在数学上,她江心柔,被林晚照碾压得体无完肤。
“爸妈会不会觉得……她才是真正聪明的女儿?会不会……”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毒蛇般死死缠绕着她,让她浑身发冷。
“不!绝对不行!”她几乎咬碎了牙,“我是江家小姐!我才是唯一的千金!她不过是个闯进来的冒牌货!”
可再怎么否认,周老师那满脸狂喜的神色都无法抹去。那种失态的赞美,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指甲狠狠掐进手心,疼得她几乎要抽搐。
“心柔,你脸色好难看啊,你没事吧?”李莉终于察觉不对,小声问。
这一声提醒,让江心柔差点彻底破防。她下意识地僵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脸色多么难看。绝对不能被人看出来!她拼命扯出一个笑容,可嘴角抽搐着,笑容比哭还难看。她声音发颤:“没……没事,就是有点惊讶。”
这解释苍白无力,连李莉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敢再多问。
讲台上,周老师仍在兴奋,几乎要拍桌子:“林晚照!以后你必须来参加奥数集训!你这种天赋,浪费了是天大的罪过!我保证亲自辅导你!”
轰!
全班炸了。奥数集训队!那是全校最高的荣誉,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如今,老师居然主动邀请?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投向林晚照。震惊、羡慕、嫉妒……交织成一片复杂的海洋。
而江心柔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像纸。她慌慌张张地收拾书本,低着头,几乎是逃一样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走廊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立刻炸开。
“心柔不是一向数学最厉害的吗?这次被打脸了吧?”
“完了,以后她的光环没了。”
“我靠,林晚照到底什么背景啊?”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眼神火热,甚至有人已经在计划着:“要不要去巴结她一下?说不定以后真是个学霸大佬。”
洗手间里,江心柔死死抓着洗手台,指节泛白。她额头抵在冰冷的镜子上,喘息急促,眼神猩红。镜子里的自己,眼妆花了,笑容僵硬,狼狈不堪。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笑到一半,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林晚照……”她咬牙,声音冷得像毒液,“你别得意太久。这只是开始。”
与此同时,教室里,林晚照只是静静收拾着书本。她的神色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与年纪不符的平和。阳光落在她的脸侧,将她整个人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书桌上的数学书安静地摊开着,“数学”两个字闪着冷冷的光。她轻轻合上书本,指尖摩挲过粗糙的封面。
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某些人的面具,一旦裂开,就再也拼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