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兄弟,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那腿是铁打的吗?”
凑过来的壮汉,正是那几个坚持到最后的其中之一。他叫王大锤,人如其名,长得跟座铁塔似的,就是脑子似乎不太灵光,脸上满是憨厚的钦佩。
林枫看着他,这家伙虽然累得够呛,但底子是真的好,是个天生的好兵苗子。他淡淡一笑,用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回道:“不是铁打的,是饿出来的。饿得狠了,为了口吃的,什么都能做到。”
王大锤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俺也饿,可俺就站不了那么久。兄弟你真厉害!俺叫王大锤,以后跟你混了!”
这直来直去的性格,倒是让林枫高看了他一眼。
上午的训练,就在这场虎头蛇尾的下马威中结束了。
很快,开饭的钟声响起。
新兵们一个个跟饿狼似的,冲向了伙房。
伙房门口,摆着几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一个油头满面的伙夫正拿着大勺,往每个人的破碗里舀着饭食。
说是饭食,其实就是一勺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里面飘着几片烂菜叶子。旁边筐子里,是黑乎乎、硬得能当石头的杂粮窝头,一人一个。
这就是边军新兵的午饭。
新兵们怨声载道,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端着碗,蹲在墙角,愁眉苦脸地往下咽。
林枫排队领了一份,眉头紧紧皱起。
这玩意儿,别说支撑高强度的训练了,就连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都够呛。长期吃这个,人非得废了不可。
他端着碗,找到了正抱着窝头死命啃的王大锤。
“大锤。”
“哎,枫哥!”王大-锤看见林枫,连忙站了起来。经过上午那一出,他已经心悦诚服地改了口。
“这军营里的伙食,一直都这么差?”林枫问道。
王大锤叹了口气,把嘴里的窝头咽下去,才瓮声瓮气地说道:“枫哥,你有所不知。咱们新兵,刚来是没有军饷的,只能吃大锅饭。听说转正成了老兵,每个月能发二两银子的饷银,到时候就能自己去开小灶了。”
“二两银子?”林枫算了算,购买力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一千多块钱。虽然不多,但在这边关,只要省着点花,顿顿吃肉可能不行,但吃饱饭绝对没问题。
“那老兵们的伙食就好很多了?”
“好个屁!”王大锤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愤恨,“俺有个同乡,比俺早来两年。他说军饷这玩意儿,十回有八回都到不了咱们手里!上面层层克扣,到了百户、总旗那一级,就直接给吞了!发到咱们手上的,能有几百个大钱就不错了,也就够买几斤盐巴!”
林枫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想起了募兵时张彪那副嘴脸,瞬间就明白了。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个死循环。新兵吃不饱,没力气训练,身体越来越差,上了战场就是炮灰。老兵拿不到军饷,同样吃不饱,只能混日子,战斗力可想而知。
靠这样的军队守卫边关,简直是痴人说梦。
难怪大乾国力日渐衰弱,根子都烂到这种地步了!
“克扣军饷,没人管吗?”林枫又问。
“管?谁管?”王大锤苦笑,“官官相护!咱们这些大头兵,去哪说理?之前也有不服的,被拉出去打了几十军棍,差点没死在床上。从那以后,就没人敢再吭声了。”
林枫没再说话,他默默地喝着碗里的稀粥。
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指望那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手、而且还会被克扣的军饷,他跟苏婉儿早晚得饿死。
必须得想办法,自己搞吃的!
他将碗里最后一点粥喝完,把碗还给伙房,然后便转身,朝着军营外走去。
“哎,枫哥,你干啥去?”王大锤好奇地问。
“出去转转。”林枫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雁门关的军营管理,其实相当松懈。除了几个关键的武库和粮仓,其他地方基本无人看管。林枫很轻松地就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翻出了军营的土墙。
军营外,是一片广袤的荒野。
时值深秋,草木枯黄,一片萧瑟。但在林枫这个顶尖的野外生存专家眼里,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却处处是宝藏。
他身形如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他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扫视着地面上任何可疑的痕迹。
“新鲜的足迹,是野兔。看这刨开的土层,附近应该有它的窝。”
“这种植物,叫地黄,根茎可以食用,富含淀粉,能充饥。”
“风向是西北风,我应该从下风口接近猎物。”
前世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在这一刻被完全激活。
他没有工具,就地取材。
他找了一截坚韧的藤蔓,又削了一根带叉的树枝,用从破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三下五除二,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弹弓。石子,在地上随处可见。
他又用藤蔓和几根小树枝,在几个关键的兽径上,巧妙地布置了几个绊索陷阱。手法之娴熟,伪装之精妙,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也未必能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便找了个上风口的隐蔽处,耐心等待起来。
对于一个顶尖的狙击手来说,耐心,是最基本的素质。
不过半个时辰,一只肥硕的野兔,就一头撞进了他布下的陷阱里,被藤蔓牢牢地吊在了半空中。
林枫没有急着去取,而是继续等待。
很快,又有两只倒霉的沙鸡,被他用弹弓精准地打中了脑袋,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收获不错。
林枫将三只猎物用藤蔓捆好,又挖了一些能吃的植物根茎,这才心满意足地循着原路返回。
当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那间破茅屋时,苏婉儿正坐在门口,望眼欲穿。
看到林枫安然无恙地回来,她明显松了口气。可当她看到林枫手里提着的东西时,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瞬间写满了震惊。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肉?”
林枫咧嘴一笑,将猎物放在地上:“说了让你别担心,跟着我,饿不着。”
他熟练地给猎物剥皮、清理内脏。这些在前世的野外生存训练中,他早已做过成百上千次。
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就从这间破败的茅屋里飘了出去,馋得隔壁几个屋子里的军户家属,直咽口水。
林枫架起火,烤了一只沙鸡和半只兔子。
他将烤得最嫩、最香的鸡腿撕下来,递给苏婉儿:“尝尝我的手艺。”
苏婉儿看着那金黄油亮、滋滋作响的烤鸡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小口地吃了起来。
只一口,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就亮了。
太香了!
外焦里嫩,肉质鲜美,比她以前在京城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看着她吃得香甜,林枫的心里也涌起一股满足感。
这,就是他奋斗的意义。
他自己也扯下一块兔肉,大口地吃了起来。温暖的肉食下肚,迅速补充着他这具身体长期亏空的能量,让他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吃饱喝足,林枫将剩下的一只半猎物用草绳捆好,对苏婉儿说道:“我再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他提着猎物,径直来到了新兵们的宿舍区。
此刻,大部分新兵都躺在冰冷的通铺上,有气无力地熬着时间。
林枫一眼就找到了正饿得唉声叹气的王大锤。
“大锤。”
王大锤闻声,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当他看到林枫,和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时,眼珠子瞬间就直了。
那浓郁的肉香味,让他不自觉地狂咽口水。
“枫……枫哥……”王大锤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枫笑了笑,将手里那只烤得焦黄的沙鸡递了过去。
“拿着,垫垫肚子。”
王大锤看着眼前的烤鸡,整个人都懵了。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把烤鸡推了回去。
“不不不,枫哥,这太贵重了!俺……俺不能要!”
“一个烤鸡而已,瞧你那点出息。”林枫不容分说地塞进他怀里,“拿着!以后还多的是!”
王大锤捧着那只滚烫的烤鸡,感受着那惊人的重量和诱人的香气,眼眶一热,差点就哭了出来。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荤腥了。
他抬起头,看着林枫,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崇拜和……一丝狂热。
他张了张嘴,用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
“枫哥,你……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