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怕他,不跳。他跳得越高,摔得……才会越惨。不是吗?”
林枫这句充满了冰冷杀意和绝对自信的话让赵怀安,彻底放弃了用常理,去揣测他这位主公的想法。
他知道,一场,足以将整个雁门关,搅得天翻地覆的大风暴已经……无可避免了。
……
事实,也正如林枫所料。
当孙副将和他那几十号光着膀子,身上还带着屈辱性“路费”的亲兵,狼狈不堪地,逃回千户所时。
刘贺,当场,就疯了。
“废物!一群废物!!”
他一脚,将还在昏迷中的孙副将,踹翻在地!
然后,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在自己的书房里,疯狂地咆哮着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林枫!林枫!!”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让他恨之入骨,又……怕到了骨子里的名字!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刘贺,誓不为人!!”
然而咆哮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的恐惧。
怎么办?
他现在,该怎么办?
派兵去打?
开玩笑!
连他手底下最精锐的亲兵,在人家那,如同钢铁怪物般的军阵面前,都跟纸糊的一样!
他手里那几千号,连军饷都发不齐的老弱病残拉过去,不是送死吗?!
去总兵大人那里告状?
更是痴人说梦!
萧振北那个老匹夫现在,巴不得把林枫当亲爹供着!自己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堂堂一个正四品的千户,手握数千兵马的大将,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束手无策?!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瞬间就将他,彻底淹没了。
就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
他那位一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师爷,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连滚带爬地,凑到刘贺面前,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充满了献媚。
“大……大人……”
“咱们……咱们自己,虽然动不了他。”
“但是……咱们,可以……请人啊!”
“您……您忘了吗?您的背后,可还站着……周……周副总兵啊!”
周通!
听到这个名字刘贺那双早已被愤怒和恐惧,充斥得血红的眼睛里,瞬间,就爆发出了一股,名为“希望”的精光!
对啊!
他怎么把这位,给忘了!
周通,雁门关副总兵,从三品的大员!
地位,仅次于总兵萧振北!
更重要的是,他,和萧振北那个一心为国的老顽固向来……政见不合,势同水火!
一个是主战派,一个是……主和派!
而自己,正是周副总兵在这雁门关里,最得力的……心腹!
“对!对对对!”刘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一把,抓住师爷的衣领,激动得语无伦次“快!快备马!不!备轿!”
“老子要……亲自去一趟副总兵府!”
“我就不信!他林枫,再猖狂还敢……连副总兵大人的面子,都-不给?!”
……
第二天,一辆由八人抬着的奢华无比的楠木大轿,就在上百名亲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龙牙堡。
那嚣张的派头,比昨天孙副将,还要大上十倍!
轿子,一直抬到了议事厅的门口,才缓缓落下。
一个,身穿锦袍面白无须,看起来,倒像是个富家翁多过像个将军的中年胖子在一众亲兵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他,正是雁门关的二号人物,副总兵周通。
林枫,早已带着赵怀安等人,在门口等候。
“下官林枫,不知副总兵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林枫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的笑容。
但,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的弯曲。
“呵呵,林将军,不必多礼。”
周通眯着一双小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最近在雁门关,搅起了无尽风云的年轻人。
“本将今日,不请自来,是来……当个和事佬的。”
他说着,便自顾自地,走进了议事厅毫不客气地,就坐在了主位之上。
千户刘贺,则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跟在他的身后,用一种怨毒而又得意的眼神,狠狠地剐了林枫一眼。
林枫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在客座上,坐了下来。
“林将军啊”周通端起侍卫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慢悠悠地说道“年轻有为,少年得志,是好事。”
“但是,年轻人嘛火气太盛,总归是不好的。”
“刘千户,是你我的同僚,更是……你的长官。”
“昨日之事,本将,也听说了。”
“你,做得,有些……过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但,那话里话外充满了“拉偏架”和“兴师问罪”的意味,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哦?”林枫挑了挑眉“不知,在周大人看来,下官,哪里做得过了?”
“哪里都过了!”
一旁的刘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林枫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目无军纪!殴打上官!强抢军备!还敢……还敢公然,威胁本将的性命!”
“林枫!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我大乾的军律?!”
“刘千户,稍安勿躁嘛。”周通假惺惺地,按了按手。
然后他看向林枫,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
“林将军,刘千户所言虽然,有些激动。但,也不无道理。”
“你昨日,确实是……太冲动了。”
“这样吧。”
他摆出了一副“我替你做主”的姿态。
“看在本将的面子上,此事,就此作罢。”
“你,将昨日,从刘千户那里‘拿’走的军备,都还回去。”
“再当着本将的面,给刘千户,敬杯茶,赔个不是。”
“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如何?”
他说完,便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那副模样,仿佛,他给出的是一个,天大的恩赐。
他自信自己,堂堂一个副总兵,亲自出面调停。
这个林枫,就算再狂,也得乖乖地,低头认错!
然而,林枫听完,却笑了。
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要灿烂。
他缓缓地,站起身。
然后,在所有人,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
当着副总兵周通的面,端起了桌上那杯,滚烫的茶水。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千户刘贺的面前。
刘贺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胜利的笑容。
他以为,林枫,终究还是……屈服了。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该如何,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
然而,下一秒!
“哗啦——!”
一声脆响!
林枫竟然将那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水,从头到脚尽数,泼在了刘贺那张,惊愕的,错愕的,不敢相信的脸上!
“啊——!!!”
杀猪般的惨嚎,响彻整个议事厅!
刘贺,被烫得,满地打滚!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通,那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凝固了。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个,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年轻人!
大脑,一片空白!
疯子!
这个林枫,他娘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法无天的……疯子!
他……
他竟然敢,当着自己这个副总兵的面公然,羞辱一个千户?!
他……他这是连自己的面子,都一起,不给了啊?!
林枫,缓缓地,将空了的茶杯倒扣在了桌上。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状态的周通,脸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周大人。”
“您看。”
“这茶,也敬了。”
“这‘不是’,也赔了。”
“您……还满意吗?”
周通的嘴唇,哆嗦着。
他看着林枫,那双,看似平静实则充满了无尽疯狂和冰冷杀意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旁那个一直像哈巴狗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师爷,看着眼前这,堪称戏剧性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走到,已经彻底石化的周通身边,用一种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声音,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大……大人……”
“我……我们……好像……”
“踢……踢到铁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