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含冤难辩心添寒，错认动怒起嫌隙
顾云逸的斥责声如寒潭破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瞬间压垮了菊园内残存的几分热闹。苏瑶僵在原地，耳畔的议论声骤然消弭，只剩下那道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反复回荡，字字句句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猛地抬眸，撞进顾云逸那双盛满怒火与疏离的眼眸，那眼神里没有半分信任，只有对她的斥责与失望，仿佛她真的是那个不分轻重、张扬跋扈，将王府私事肆意散播的恶毒女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混杂着方才被苏清柔恶意抹黑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涌激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王爷！你误会了！”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目光死死锁住顾云逸，试图将真相说清，“是苏清柔故意当众提及你的隐疾，编造谣言抹黑于我，我只是忍无可忍才出言反驳，从未主动宣扬你的私事，你怎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便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
她的解释带着急切与恳切，眼底翻涌着委屈的水汽，可落在顾云逸眼中，却成了强词夺理的狡辩。他本就因隐疾之事被当众提及而颜面尽失，心中怒火难平，又看到苏瑶在众人面前与苏清柔争执不休，模样带着几分凌厉，便先入为主认定是苏瑶行事莽撞，才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
苏清柔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死死攥着衣角，眼眶泛红，哭得愈发可怜，声音哽咽着添油加醋：“王爷，臣女真的没有故意抹黑妹妹，臣女只是关心妹妹在王府的处境，随口提了一句，怎料妹妹反应这般激烈，还当众斥责臣女，臣女……臣女实在是冤枉啊。”她说着，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引得周遭几位与她相熟的贵女纷纷侧目，看向苏瑶的眼神多了几分指责。
“够了！”顾云逸眉头皱得更紧，眼神愈发冰冷，语气里的不耐与怒火更甚，“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若不是你与人起争执，怎会牵扯出这些是非？若你行事沉稳些，懂得顾及王府颜面，旁人又怎会有机可乘？苏瑶，你身为靖王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靖王府，今日你在这宴上这般失态，让王府沦为众人笑柄，你难辞其咎！”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狠狠浇在苏瑶的心上，瞬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辩解的希望。她怔怔地看着顾云逸，看着这个她嫁入王府后，虽相处冷淡却仍心存一丝期许的夫君，此刻竟如此坚定地站在诋毁她的人那边，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
原来，在他心中，她始终是那个不堪的替嫁庶女，永远不值得他信任半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苏瑶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发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冷笑，眼底的水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与失望：“难辞其咎？顾云逸，你告诉我，我何罪之有？”
她上前一步，身姿虽显单薄，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倔强，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重新落回顾云逸身上：“苏清柔揭我替嫁伤疤，造你隐疾谣言，蓄意挑拨你我关系，想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我奋起反击，维护自己的尊严，守护王府的声誉，这有错吗？你不分是非黑白，只凭她一面之词便对我厉声斥责，你眼中看到的，从来都不是真相，而是你想看到的模样！”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压抑许久的愤怒与失望，震得在场众人都不敢出声，菊园内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过菊花枝叶的轻响，更显氛围凝重。春桃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眼中的绝望，心疼得红了眼眶，却又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王爷能看清真相，相信小姐的清白。
顾云逸被苏瑶这番话怼得一怔，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迟疑，可当着这么多贵女的面，他身为靖王的骄傲与颜面不容许他退缩。更何况，苏瑶此刻当众与他顶撞，更让他觉得失了颜面，心中怒火更盛，语气也愈发冷硬：“放肆！本王做事，何时轮得到你这般置喙？即便苏清柔有不妥之处，你也不该在众人面前这般张牙舞爪，失了王妃的体面！今日之事，你若肯认错，本王便不再追究，即刻随本王回府！”
“认错？”苏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发出一声短促而悲凉的笑，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没错，为何要认？顾云逸，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从始至终，你都戴着有色眼镜看我。在你眼里，我这个替嫁庶女，做什么都是错的，即便受了委屈，也只能默默忍受，不能有半分反抗，是吗？”
她的泪水像带着温度的刀子，落在顾云逸心上，让他莫名感到一阵刺痛，可这份刺痛很快便被怒火与骄傲掩盖。他看着苏瑶泪流满面却依旧倔强的模样，看着周遭众人探究的目光，只觉得颜面尽失，心中的不耐达到了顶点：“休要再胡言乱语！本王没时间与你在此纠缠，即刻随本王回去！”
话音落，顾云逸便不再给苏瑶辩解的机会，迈步朝着她走去，伸手便要去抓她的手腕，想强行将她带离这是非之地。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眼神冰冷，没有半分温度。
苏瑶见他抬手朝自己袭来，那眼神里的冷厉与不耐，像极了往日里他对自己冷淡疏离的模样，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压迫感。她心中一紧，过往那些被忽视、被轻视的画面瞬间涌上脑海，下意识地以为他是被自己顶撞得动了怒，要动手打自己。
一股强烈的恐惧与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苏瑶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避开他伸来的手，同时心中那点残存的武功底子被激发出来，反手精准地扣住了顾云逸的手腕，手指用力，顺着他手臂的力道顺势一拧。
“唔！”顾云逸猝不及防，手腕被她死死扣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难以置信。他万万没想到，苏瑶竟敢当众对他动手，这简直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
“苏瑶！你敢对本王动手？”顾云逸眼中怒火熊熊燃烧，语气冰冷刺骨，带着极致的愤怒与威严，“反了你了！还不松手！”
他用力挣扎，试图挣脱苏瑶的束缚，手腕上的力道愈发沉重，可苏瑶此刻心中满是委屈与愤怒，手上的力气竟出奇的大，死死扣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眼神锐利如鹰，带着浓浓的戒备与不甘：“是你先动手的！你不分是非指责我，还要对我动手，我为何不能反抗？顾云逸，你以为我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两人的动作惊动了在场所有人，贵女们纷纷后退几步，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谁也不曾想到，堂堂靖王与靖王妃，竟会在赏菊宴上当众拉扯动手，这般场面，简直是闻所未闻。
林妙音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想拉开两人，语气带着急切的劝阻：“王爷！王妃娘娘！你们快住手！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手啊！今日是赏菊宴，这般争执动手，传出去对二位名声不利啊！”
秦风也急得满头大汗，快步上前，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拉扯，只能在一旁焦急劝说：“王爷！王妃娘娘！息怒啊！此处人多眼杂，万万不可失了体面，有什么事回府再说也不迟啊！”
可此刻的两人，都被怒火与委屈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顾云逸手腕被擒，又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心中怒火更盛，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朝着苏瑶的手臂挥去，想逼她松开自己的手腕。
苏瑶早有防备，见他另一只手袭来，立刻侧身避开，同时手上力道加重，将他的手腕拧得更紧，脚下微微挪动，试图将他的手臂按在身侧，让他无法动弹。顾云逸内力深厚，虽一时不备被她牵制，可反应过来后便开始全力反抗，两人你来我往，在菊园中央拉扯对峙起来。
衣衫摩擦的窸窣声、两人压抑的怒喝声、周遭众人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原本雅致宁静的菊园，此刻变得一片混乱。地上的花瓣被两人的脚步踩得七零八落，桌上的茶杯点心也被撞翻了几碟，茶水洒了一地，与散落的花瓣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苏清柔站在人群中，看着两人僵持不下、当众失仪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阴狠。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仅让苏瑶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还要彻底挑拨她与顾云逸的关系，让他们夫妻离心，这样她心中的嫉妒与怨恨，才能稍稍平息。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与王爷动手，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连忙跪倒在地，朝着顾云逸连连磕头哀求：“王爷！求您手下留情！小姐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是被冤枉的，一时情急才会这般，求您冷静些，听小姐解释啊！王爷！求您了！”
顾云逸此刻满心都是怒火与屈辱，哪里听得进春桃的哀求？他只觉得苏瑶当众对自己动手，是大逆不道，是对他权威的挑衅，更是让他在京中贵女面前丢尽了脸面。他猛地发力，试图挣脱苏瑶的束缚，手臂用力一甩，想将她甩开。
苏瑶本就力气不及他，全靠一股巧劲牵制着他，此刻被他猛地一甩，力道不足，身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脚下不小心踩到了散落的花瓣，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她反应迅速，及时稳住了身形，才堪堪站稳，只是手腕上却因刚才的拉扯，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站稳后，苏瑶抬眸看向顾云逸，眼中的泪水早已止住，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与深深的失望。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那点残存的期许，彻底化为泡影，碎得一干二净。
顾云逸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心中莫名一紧，那点刺痛感再次浮现，可看着她眼中的冰冷与倔强，看着周遭众人探究的目光，他终究还是硬起了心肠，语气依旧冷硬：“苏瑶，你可知以下犯上、对本王动手是何等罪名？若你此刻收手认错，随本王回府，本王尚可从轻发落，否则休怪本王无情！”
“罪名？从轻发落？”苏瑶缓缓抬手，拂去衣襟上沾染的花瓣，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顾云逸，我没做错，不认！这王妃之位，你若觉得我不配，大可废了我，这靖王府，我也未必稀罕待！今日之事，你我之间，算是彻底说清了！”
她说完，转身便要朝着菊园外走去，步伐决绝，没有半分留恋。她的心，已经被顾云逸的不信任与斥责伤得千疮百孔，再也不想留在这让她受尽委屈的地方，不想面对这个让她心寒的男人。
春桃见状，连忙爬起来，快步跟上苏瑶的脚步，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却不敢多言。
顾云逸见她竟真的要走，还说出这般决绝的话，心中一急，怒火中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慌乱，他下意识地再次迈步上前，想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留下：“苏瑶！你敢踏出这个门试试！”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可落在苏瑶耳中，却只剩下威胁与压迫。苏瑶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菊园门口走去，背影单薄却挺直，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兰草，带着宁折不弯的风骨。
周遭的贵女们见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皆是大气不敢出，纷纷低着头，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消失不见，整个菊园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顾云逸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苏瑶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林妙音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先后离去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一场赏菊宴，竟闹得这般不欢而散，不仅没能联络情谊，反倒生出了这么大的风波，日后怕是会引发更多是非。她只能吩咐下人收拾好混乱的场地，安抚着在场的贵女们，心中却是满心的无奈与担忧。
顾云逸僵在原地，看着苏瑶决绝离去的背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手腕上的疼痛还未消散，心中却比手腕更痛。他看着那道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身影，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复杂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悔意。
他刚才，是不是真的太过冲动了？是不是真的误会了苏瑶？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是堂堂靖王，岂能轻易认错？更何况，苏瑶当众对他动手，失了王妃体面，即便有误会，她也难辞其咎。
只是，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顾云逸的心头，却莫名地空了一块，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烦躁。
秦风站在一旁，看着王爷复杂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王妃她……”
“闭嘴！”顾云逸猛地回过神，语气依旧冰冷，却难掩一丝疲惫，“备车，回府！”
说罢，他转身朝着菊园外走去，步伐沉重，背影带着几分落寞。这场赏菊宴上的风波，不仅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更在彼此的心中，埋下了深深的嫌隙，难以轻易化解。而苏清柔种下的恶果，终究要让他们两人，来承受这刺骨的寒意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