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县委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寻常人早已经入了梦乡,但响水县的官员们正在研讨突发的汛情。
吕彦亭用手指敲击着桌子,
“人民利益当前,别给我讲条件、说困难,什么问题也没有要咱们这些干部干嘛?
我还是那句话,责任已经具体落实到个人,谁的阵地谁去守,谁丢了阵地谁负责,散会。”
官员们按照排次跟在吕彦亭后面走出了会议室,司机打着哈欠看着县委大楼。
吕彦亭因为和水利部门的负责人又私聊了几句,所以最后一个出来。当他来到轿车旁的时候,其他官员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
忽然街对面一个高挑的人影吸引了吕彦亭的注意力,那个人影向前走了两步,露出了真容。吕彦亭一挑眉,
“小秦?”
秦念慈就站在原地,她在等吕彦亭,她也在试探吕彦亭。遇见危机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大领导,但吕彦亭毕竟是父母官,会相信自己这个通缉犯吗?
吕彦亭琢磨了片刻才有了决断,他告诉司机,到前面下一个路口等他。
司机是个老油条,这些年没问过一次为什么。吕彦亭没上车,而是出了县委大院后沿着人行道往前走。秦念慈心中一喜,也在马路对面跟着往前走。
大概二人行进了几百米后,吕彦亭站在了一棵大树下面。树荫遮挡了路灯,也遮挡住了他的身形。
秦念慈跟一只小狐狸一般就蹿了过去,夜色中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相对而视,
“大领导,我有事找你。”
吕彦亭伸手止住了姑娘的话,
“小秦,我就一个问题,你回答了咱俩才能继续对话。”
秦念慈做了一个深呼吸,
“大领导,我以我人格发誓,我绝没有杀人,杀十个人更是子虚乌有,我也没那本事。”
吕彦亭死死盯着秦念慈,一分钟过后他终于如释重负,
“我就说嘛,虽然你有点小秘密,可绝不是什么歹人。说说吧,到底咋回事。”
秦念慈把这几天的遭遇说给了吕彦亭,其中关于温中华的部分当然隐去了,她只说进山采集山货的时候看见了黑煤矿中的情况。
吕彦亭双臂交叉放在胸前,脑子里分析这件事,
“你是说跃进乡派出所有人和黑煤矿勾结?”
秦念慈点点头,
“肯定有,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会来我家抓我?所幸我当时不在,他们就抓走了我的母亲,而且对我的母亲滥用私刑!”
说道此处秦念慈泪光盈盈,吕彦亭则想的比较多,
“小秦,你控制一下情绪,这件事很不简单。如你所说,如果跃进乡派出所真有内鬼,就算是县局采取任何行动也绕不开他们,
还有一点就是...你的通缉令问题。”
秦念慈轻拭了一把眼角的泪痕,
“那个通缉令是假的,我逃跑的时候追我的人掉进了捕兽陷阱里,这也要算在我身上吗?”
吕彦亭用手揉着两个发疼的太阳穴,他现在已经非常疲劳了,
“小秦,这事远没有你看见的这么简单。县一级公安部门是没有权利下发通缉令的,通缉你的必然是兴舟市市局。
那就说明,这个煤矿的保护伞很大,不仅是县里,连市里都有他们的关系。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作为响水县的父母官,也有义务对你反应的情况做出调查,不过这需要提前做好谋划。”
秦念慈急了,
“那需要多久,我母亲还在里面受苦。”
吕彦亭叹息了一声,
“小秦同志,现在以我的身份去干涉派出所的内部工作那就意味着打草惊蛇,告诉他们县里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秦念慈感觉心直往下坠,
“那我也不能看着我母亲受苦啊。”
吕彦亭点点头,
“小秦,为人子女,你的心情我最能理解。做个决断吧,是解救你母亲还是等待时机把这帮恶魔绳之以法?”
秦念慈转过了身,心脏一抽一抽的那么疼。母亲一天福也没享过,现在还要受自己的连累,
“大领导,你说的等待时机是多久?”
吕彦亭踢开了脚下的一个石子,
“嗯...,最多三天。”
“不行。”
秦念慈忍受不了那么长时间,
“最多明天晚上,我明天晚会给你打电话,如果你没办法解救我的母亲,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了。”
吕彦亭摸了一把已经长出一大截的胡茬,
“明天晚上...行吧。对了,不管如何,你不许做过激的事情。如果明天我没有个办法解决黑煤矿的事,我会出面解救你的母亲。”
秦念慈朝吕彦亭深鞠一躬,然后转身就走。在过马路之前她再次转过身,
“大领导,那些被挟持的矿工也都是你的百姓,你是他们的父母官。”
吕彦亭看着女孩消失在黑暗中,他掐着腰在大树底下来回转了好一会。秦念慈最后一句话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
“你是他们的父母官。”
其实吕彦亭也是有苦难言。他也想造福一方,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但官场是个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环境。
就拿今天这个事来说,他想要为秦念慈做主,那就得冒着得罪市里面大人物的准备。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吕彦亭来到了他父亲的房间。吕老看了儿子一眼,
“什么事这么犯愁?”
吕彦亭尽管身居高位,但在父亲面前和透明人没有区别,于是他毫不隐瞒的把事情吕老说了。
吕老把手里的拐棍往地上一杵,
“这种事情如果你还要犹豫的话,干脆你别当这个官了,回家种地去吧。”
吕彦亭觉得委屈,
“爸,你误会我了。凡事都得讲个步骤,如果我贸贸然的话...”
吕老“哼”了一声,
“如果当年我们闹革命的时候也怕这个怕那个,就没有现在了。既然你有顾虑,那我就豁出这张老脸,给省里打个电话。”
“爸。”
吕彦亭觉得没有必要,
“省里的关系不能轻易动用,我也就是念在小秦她救过...。”
“放屁!”
吕老彻底怒了,他用拐棍点指着儿子,
“你怎么越活越回旋呢?这是私人恩怨吗?这是你还人情的事吗?你的百姓在受苦,他们给你反映情况,这咋还成了你还人情的机会了呢?
这事发生你的地盘,你是此地的父母官,你不是修鞋的,也不是炒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