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也立刻反应过来,有样学样地对旁边的人嘀咕:“就是!她才来几天,懂什么叫辛苦?都是空话、套话!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一时间,赞美的人群中,悄然混入了几丝不和谐的杂音。几句阴阳怪气的揣测,像几滴墨汁滴入清水,虽然微不足道,却开始慢慢扩散,让原本纯粹的敬佩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苏瑶何等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人群中那几道悄然变化的目光。
她心里冷笑一声。
李秀娥,果然是只打不死的蟑螂。
正面攻击不成,就想用流言蜚语来败坏她的名声,瓦解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正面形象。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洪亮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
“说得好!说得非常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坐在主席台最中央、那位肩上扛着两颗金星的师长,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一边鼓着掌,一边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整个礼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去,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师长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竟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和赞赏。他径直穿过人群,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停在了苏瑶面前。
“师长!”路远快步上前,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师长却摆了摆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瑶。
“好啊!好一个‘你守国,我守你’!好一个‘来世还做军人妻’!”
师长声音铿锵有力,“小同志,你今天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军嫂们听的,更是给我们所有在场的军人上了一堂生动的思想教育课!”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全场官兵和家属,声音提得更高了:“军属的付出,不是‘牺牲’,而是‘共享’!这是何等高的思想觉悟!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国家,就需要有这样识大体、顾大局、有着崇高家国情怀的军人家属!”
“同志们!”师长大手一挥,“苏瑶同志,就是我们所有军嫂学习的榜样!是我们军民团结、军属爱国的模范代表!”
“哗——!!!”
比刚才更热烈十倍的掌声再次炸响!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杂音。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只剩下最纯粹的敬佩和信服。
师长金口玉言,亲自定性!
谁还敢质疑?谁还敢说三道四?
李秀娥站在人群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要站立不稳。王淑芬更是脸色惨白如鬼,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完了……
这一下,苏瑶不仅没被她们拉下水,反而被师长亲手捧上了云端!
她们的毒计,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苏瑶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对师长敬了个礼。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这个家属院,才算是真正地站稳了脚跟。
联欢会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路远一直紧紧跟在苏瑶身边,那感觉,像是生怕自己一眨眼,这个光芒万丈的媳妇儿就会飞走一样。
“路远。”
师长和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只见师长正笑着朝他们走来,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团里的干部。
“你小子,好福气啊。”师长走到路远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欣慰,“娶了个好媳妇,顶得上咱们半个指导员了!”
路远挺直胸膛,脸上是压抑不住的骄傲:“报告师长,是她自己优秀!”
“哈哈,还护上了!”
师长爽朗大笑,随即话锋一转,拉着路远往旁边走了两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子,之前你打的那个去首都军事学院进修的报告,我一直压着。我觉得你还年轻,在基层多锻炼几年是好事。”
路远的心猛地一沉。
“但是,”师长看着他,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今天听了你爱人的发言,我改变主意了。一个优秀的指挥员,背后必须有一个同样优秀的家庭做支撑。你的申请,我批了。回去准备一下,下个月就去报道。”
巨大的惊喜砸得路远脑子一阵发懵,狂喜涌上心头。
可还没等他开口感谢,师长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声音也沉了下来:“不过,机会给了你,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首都那地方,藏龙卧虎,竞争比你想象的要残酷得多。而且……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岛上这边……”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路远一眼,便转身朝等在不远处的吉普车走去,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吉普车卷着尘土远去,留下车屁股后面一串黑烟。
路远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边的苏瑶。日头正毒,她鼻尖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白嫩的脸颊被晒得微微泛红,像只熟透的水蜜桃。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抬手想帮她挡挡太阳,手伸到半空又觉得这动作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妥当,硬生生转了个弯,变成了拉扯自己的衣领。
“热了吧?先回家。”路远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脚步明显加快了。
一路上,家属院里的嫂子们看苏瑶的眼神都变了。以前是看西洋景的稀奇,夹杂着嫉妒和轻视;现在,那眼神里多了几分实打实的敬佩,甚至还有点讨好。
“路团长,苏妹子,回去了啊!”
“苏妹子今天讲得真好,给咱们军嫂长脸了!”
苏瑶一路微笑着点头应付,脸都要笑僵了。等终于进了自家小院,关上院门,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往路远身上一靠。
“累死我了……”她娇声抱怨着,毫无形象地挂在他胳膊上,“当模范军嫂可真累人。”
路远身子一僵,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馨香又钻进了他的鼻子,勾得他心尖发痒。
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要板着脸训她两句“站没站相”,可今天,他只是任由她靠着,嘴角甚至还极其隐蔽地往上扬了扬。
“这就累了?”路远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更累的还在后头呢。”
苏瑶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是苦着脸哼哼:“还有什么比应付李秀娥她们更累的?我现在只想躺床上挺尸,谁也别来烦我。”
两人进了屋,苏瑶踢掉脚上的小皮鞋,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木板床上。海岛闷热潮湿,哪怕不动都一身汗,她拿过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心里开始疯狂想念后世的空调房和冰西瓜。
这破地方,真不是人待的!蚊子多得能吃人,上个厕所都要屏住呼吸,洗澡更是麻烦得要命。要不是为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回城”机会,她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