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丘陵寂静无声,只有原始能量流经时发出的微弱嗡鸣。楚云汐布下的隐匿禁制如同薄纱,将两人的气息与外界隔绝。她盘坐在林风身旁,永恒意境全力运转,形成一个缓慢流转的时间力场,尽可能延缓着林风伤势的恶化,同时加速他身体本能的修复速度。
林风躺在地上,身躯上的裂痕如同破碎后又勉强粘合的瓷器,混沌色的光芒在裂缝下艰难地流淌、弥合。眉心处,那枚世界漩涡旋转得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每一次转动,都汲取着四周稀薄的法则能量,更重要的,是消化着那一丝沉重而精纯的“界源之力”。
这丝力量层次太高,哪怕只有一丝,也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在他的体内引发了剧烈的反应。混沌本源试图同化它,世界雏形渴望吸收它,刑天战意想驾驭它,杀戮与吞噬意境界觊觎它……种种力量彼此冲突、交融,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却也如同最猛烈的锻锤,捶打着他的灵魂与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岁月(在这时间流速不定的初生界域难以衡量),林风体内那狂暴的能量冲突终于渐渐平息。那一丝界源之力并未被完全吸收或同化,而是化作了一道沉重、古朴、散发着大地般厚重气息的暗黄色烙印,缓缓沉淀在了他眉心世界漩涡的最底层,如同世界基座的一部分,与其他力量印记并列,却又隐隐居于更基础的“支撑”位置。
与此同时,他身躯上的裂痕也在混沌光芒与世界之力的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躯壳不再仅仅是温润如玉的质感,表面隐隐浮现出极淡的、如同大地脉络般的暗金色纹路,透出一股难以摧毁的坚实感。他的气息从微弱迅速回升,变得比受伤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仿佛一座沉寂的火山,内部蕴含着更为恐怖的力量。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融合微量“界源之力”(土\/稳固侧)!】
【世界雏形稳定性大幅提升!基础承载力增强!】
【“真实之躯”获得“大地根性”特质,物理防御及对重力、禁锢类法则抗性显着增加!】
【“混沌本源”与“界源之力”初步共鸣,对世界法则的感知与影响力微弱提升!】
【警告:强行融合高阶界源之力,灵魂负荷过重,短期内不建议再次尝试。】
【“根源协议”能量储备恢复至12%……检测到外部高维信息扰动残留……正在分析……】
系统的提示音在林风脑海中接连响起,带来了力量提升的喜悦,也带来了更深的警惕。
“外部高维信息扰动残留”?是指界域之眼最后提到的“剧本之外”的干涉吗?是什么力量,竟然能让一方初生界域的意志都感到惊惧,甚至迫使山祖放弃追杀回防?
林风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新生肢体,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你感觉怎么样?”楚云汐连忙问道,眼中充满了关切与疲惫。维持时间力场加速修复,对她也是不小的消耗。
“死不了,而且……因祸得福。”林风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全新力量,那是一种更加踏实、更加浩瀚的感觉。他看向楚云汐苍白的脸色,心中微暖,取出一枚之前在葬兵谷外围收集的、蕴含着精纯时间法则碎片的晶体递给她,“你快恢复一下。”
楚云汐也不推辞,接过晶体,开始吸收其中的力量。
林风则站起身,走到禁制边缘,【真实之眼】与【信息追溯】全力展开,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追踪之前那股可能存在的“外部高维信息扰动”。
但除了初生界域本身混乱而活跃的法则背景辐射,以及远处依旧隐约可辨的几道“秩序节点”光柱(似乎比之前黯淡、混乱了一些),他并未发现任何明显的异常能量或信息残留。那股干涉力量,如同鬼魅,来得快去得也快,无迹可寻。
“难道是‘观测者’?或者……‘编剧’?”林风心中暗忖。按照刑和零式的说法,以及他自己的经历,那位“编剧”是凌驾于“第一因”之上的存在,喜欢编排“剧本”,观察“演员”的表演。难道刚才界域意志感受到的“剧本之外”的干涉,就是指“编剧”的意志,因为自己这个“演员”差点被山祖这个“剧本内角色”干掉,所以出手干预了?
这个推测让他心情复杂。一方面,这似乎印证了“编剧”对他这个“变数”确实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甚至可能在暗中提供某种程度的“保护”或“观察便利”;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他的一切,依旧可能处于对方的“剧本”框架内,所谓的自由与抗争,或许也只是剧情的一部分。
“不管是不是‘编剧’,至少暂时我们安全了。”楚云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恢复了些许气色,“山祖和界域之眼似乎被更重要的事情牵制住了。我们要趁这个机会,尽快远离这片区域,找到更隐蔽的地方。”
林风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思绪。无论如何,提升自身实力,掌握更多主动,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他感觉到,自己对这方初生界域的法则,尤其是“稳固”侧的本源,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亲和力。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就在这时,他眉心的世界漩涡,以及灵魂深处与“天衡源质”碎片的那一丝联系,同时传来一阵微弱的、指向某个方向的悸动。那悸动并非召唤,更像是一种……共鸣?仿佛在遥远的彼方,存在着与“天衡源质”同源、或者性质相近的某种“源质”或“界源”力量。
“等等。”林风叫住了准备撤离的楚云汐,“我感应到了一点东西。”
他将自己的感应告知楚云汐。
“同源的力量?”楚云汐蹙眉,“会不会是陷阱?界域意志故意留下的诱饵?”
“不像。”林风摇头,“这种共鸣很纯粹,更像是无意识的散逸。而且,刚才界域意志和山祖的反应,显然是遇到了更大的麻烦,暂时应该没精力布置这种精细的陷阱。或许,是某个类似‘谐鸣之湖’的封印点,因为刚才的混乱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泄露了气息。”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果是真的,那可能意味着又一个获取‘界源之力’或者类似本源力量的机会!这对方生界域的理解和掌控至关重要!”
风险与机遇并存。楚云汐看着林风眼中那熟悉的、充满探索欲与斗志的光芒,知道劝不住他,叹了口气:“那就去看看吧,但必须更加小心。一旦有不对劲,立刻撤退。”
“放心。”林风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戮天矛悄然出现在手中。他循着那微弱的共鸣指引,与楚云汐再次踏上旅程,方向却是朝着与之前逃遁路线呈一定角度的、一片更加荒凉、法则波动也显得相对“惰性”的区域。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更多奇特的原始地貌和懵懂生命,但都刻意避开,不再节外生枝。林风不断调整着自身的“界源烙印”气息,尝试与周围的环境产生更和谐的共鸣,竟然真的能一定程度上减弱自身的存在感,甚至轻微影响一些基础法则的运转,让他们的潜行更加顺利。
这让他对“界源之力”的妙用有了更多期待。
数日后,他们抵达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呈现出铁灰色的“荒漠”。这里的“沙砾”并非泥土,而是一种密度极高、蕴含着微弱“金属”与“惰性”法则的奇特颗粒。天空低沉,法则活性极低,连混沌能量的流动都显得凝滞。放眼望去,一片死寂,只有永恒吹拂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干冷怪风。
共鸣的源头,就指向这片荒漠的最深处。
两人越发小心,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影子,贴着地面飞掠。
又前行了约莫半日,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碗状倒扣的“凹陷”。凹陷直径超过百里,边缘陡峭,内部深不见底,只有一片纯粹的黑暗,连荒漠铁灰色的天光都无法照亮其中。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精纯的“沉寂”、“终结”、“归墟”之意境,如同冰冷的水银,从那黑暗深渊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与“天衡源质”的“稳定调和”不同,这股意境充满了绝对的“死寂”与“终点”意味。但两者之间,却又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仿佛阴阳两极般的共鸣联系。
“这是……另一种‘源质’?或者说是与‘天衡’相对的另一极?”林风站在凹陷边缘,感受着那股令人心悸的沉寂气息,心中震撼。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怀中的戮天矛,以及眉心的世界漩涡,同时传来前所未有的、充满极度渴望与警惕的悸动!
渴望,是针对深渊底部那沉寂源质中蕴含的、极致的“终结”与“归墟”之力,这与戮天矛的“弑神”本质、与混沌本源的“终末”一面高度契合!
警惕,则是因为,在那片黑暗深渊的边缘某处,他【真实之眼】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与整个初生界域格格不入的、带着明显“编织”与“观察”痕迹的……信息残留!
那痕迹非常淡,几乎快要消散,但林风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在千幻迷宫,在锈蚀峡谷,在被“观测者”注视时……
是“编剧”留下的痕迹?!祂也来过这里?或者说,一直在“观察”着这里?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示意楚云汐停下,全力隐藏。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缕信息残留,【根源协议】悄然运转,【信息追溯】能力启动到极致,试图捕捉最后一点痕迹。
模糊的画面碎片涌入脑海——
那是一个无法分辨男女、周身笼罩在朦胧光辉中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这黑暗深渊的边缘,手中似乎托着一本由光芒构成的书册,书页无风自动。
那身影“看”向深渊底部,似乎轻声低语了一句什么(信息过于破碎,无法听清)。
然后,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朝着林风此刻所站的方向……仿佛隔着时空,投来了若有深意的一瞥,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紧接着,那身影便如同幻影般消散,只留下这缕即将彻底消失的信息残留。
林风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那最后隔着时空的一瞥,那抹弧度……是巧合?还是……祂早就预料到,我会来到这里,看到这一幕?
一种冰冷的、仿佛一切都早已被书写好的感觉,再次攥住了他的心脏。
而就在这时,深渊底部那沉寂的黑暗,似乎因为外界(林风?那残留信息?)的细微扰动,突然……微微翻滚了一下。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终结”呼唤,混合着一丝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如同苏醒的巨兽打出的第一个哈欠,缓缓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