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应急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凝结成铅块,钟长河站在环形电子屏前,军绿色作战服领口的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屏幕左侧实时滚动着天州仓库大火的舆情热度曲线,猩红的数据像簇疯狂滋长的藤蔓,在过去四小时内突破了5.2亿次阅读。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触控屏上划出锐利的折线,将某个Id名为“天州鹰眼”的博主头像放大至占据整个屏幕。
“查他。”两个字从喉间碾过,带着硝烟未散的金属质感。作战靴敲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指挥中心格外清晰,这位三天前刚被中组部破格任命的省长,此刻眼中翻涌的寒芒比窗外的雨幕更令人心悸。技术人员尚未反应过来,钟长河已经调出该博主发布的十三条动态,最新一条视频里,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正对着镜头声泪俱下:“消防通道早被权贵子弟的跑车堵死!政府为掩盖豆腐渣工程才迟迟不肯公布伤亡数字!”
“Ip地址锁定在云城市高新区,”公安厅长的汇报声带着电流杂音,“注册信息显示是虚拟身份,但我们追踪到凌晨三点有笔五十万的境外资金流入他的加密账户。”
钟长河突然扯松领口,作战服下的肌肉线条绷成拉满的弓弦。这个动作让在场所有人想起半年前他在抗洪前线的模样——当时这位铁血市长跪在溃堤处用身体堵管涌,泥浆淹没警徽却没能模糊他眼中的火焰。此刻他抓起红色保密电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传我命令,网信部门立刻启动3级应急响应,对所有平台的‘天州大火’相关内容实施24小时动态监测。记住,是监测不是封锁,要像过滤饮用水一样保留矿物质,清除有毒物质。”
指挥中心的电子钟指向凌晨四点十七分,雨刮器在总指挥部门窗上划出扇形轨迹。钟长河将实时火情图与谣言传播路径图并列投射,两条纠缠的曲线在电子屏上如同毒蛇与巨蟒的缠斗。他突然抄起激光笔,红光精准点在某条恶意揣测“火灾系官员纵火灭迹”的微博上:“这条,还有下面三十七条同Ip地址发布的内容,按寻衅滋事罪立案。告诉网安总队,我要在日出前看到逮捕令。”
“可是省长,”宣传部长犹豫着推了推眼镜,“现在正是舆论敏感期,会不会引发‘压制言论’的反噬?”
钟长河转身时,肩章上的将星在应急灯下闪烁。他从文件堆里抽出份泛黄的剪报——那是十年前他在基层当派出所长时,处理群体事件后写下的反思录。“信息公开和舆情管控从来不是对立面。”他将剪报拍在会议桌上,泛黄的纸张边缘露出钢笔写就的批注:“群众的眼睛是显微镜,但需要政府提凌晨五点整,省政府官供载玻片。”
网突然弹出红色公告窗口。不同于往常的公文体,这则《致天州市民的第一封信》用带着硝烟味的白话写道:“截至此刻,已有173名被困群众被救出,其中12人重伤。起火仓库的建筑图纸已上传至政务云平台,欢迎专业人士监督。我们每小时将召开新闻发布会,主会场设在火场三百米外的临时指挥部,任何持身份证的公民均可旁听。”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钟长河站在了临时搭建的发布会现场。雨水打湿他的鬓角,作战服上还沾着指挥部的泥浆。面对上百支黑洞洞的镜头,他没有念稿,而是举起手机打开直播:“现在是六点零三分,大家可以看到消防员正在破拆第三道防火墙。关于网传‘死亡人数造假’,我授权殡仪馆公开接收遗体的编号系统,每位逝者都将获得独立的二维码铭牌。”
直播画面里突然闯入个举着“还我真相”标语的中年妇女,安保人员正要上前却被我挥手制止。他摘下安全帽递给对方:“这位大姐,如果你愿意,可以戴上它跟我去前线看看。但我有个条件——看完之后要告诉所有网友,你看到的真实情况。”
三小时后,“天州鹰眼”博主的逮捕画面出现在各大平台。警方通报显示,该男子实为某房地产商雇佣的水军头目,所谓“权贵子弟堵消防通道”的视频是移花接木去年的车展素材。与此同时,省政府新闻发布会的实时观看人数突破2000万,弹幕里渐渐出现不同的声音:“那个消防通道的图纸我看了,确实符合规范”、“刚才镜头扫到钟省长在吃泡面,碗里好像只有青菜”。
钟长河在指挥部角落啃着冷馒头时,秘书递来份舆情分析报告。正面信息占比已从两小时前的17%攀升至63%,某个点赞超百万的评论被标红显示:“以前觉得铁血就是铁腕,现在才明白,真正的铁血是敢于把伤口露出来给人民看。”他突然笑了,作战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当刑警时和牺牲战友的合影,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所谓铁血,不过是把软肋藏在钢甲之后。”
雨还在下,但指挥中心的电子屏上,代表谣言的红色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钟长河重新系紧风纪扣,转身走向通往火场的临时栈桥。他的背影在硝烟中逐渐模糊,只留下句在对讲机里反复回响的命令:“下一场发布会提前半小时,我要亲自展示受损仓库的钢筋检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