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姑娘!”
“如烟姑娘!”
下面立刻骚动起来
“果然是柳姑娘!”楼下有人低呼,“这般风姿,不愧是西南第一美人!”
“嘘,莫要喧哗,扰了姑娘雅兴。”
柳如烟并未理会众人的议论,声音清润如泉水叮咚,缓缓开口:“多谢各位远道而来。
寻芳宴首轮为诗会,今日恰逢夔州雾浓,便以‘江雾’为题,限半柱香时间,各位可将诗作写于素笺之上,由奴家亲自评判。”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捧着笔墨纸砚,穿梭于各桌之间。
朱瑞璋所在的雅间也送来了一套精致的湖笔徽墨,毛骧刚要上前研墨,朱瑞璋抬手制止,指尖拈起湖笔,略一沉吟,便在素笺上挥毫泼墨。
他并未刻意卖弄辞藻,主要也不会,只写了四句:“叠嶂笼寒雾,长川锁暮烟。孤帆浮远影,清响落云边。”
诗句无一字堆砌,却将夔州江雾缭绕的景致勾勒得淋漓尽致,孤帆远影与隐约清响相映,
既有画面感,又透着几分悠远寂寥,恰合江南富商游历四方的心境。
半炷香转瞬即逝,侍女们陆续收回素笺,汇总到柳如烟手中。
她坐在栏杆后的软榻上,逐一审阅,偶尔眉头微蹙,偶尔轻轻颔首。
楼下众人皆是屏息凝神,生怕自己的诗作不入她眼。
“这位张公子的‘雾锁夔门千峰暗’,气势尚可,然失之雕琢。”柳如烟轻声点评,声音透过楼内的回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李公子的‘轻纱漫舞绕江楼’,意象清丽,却少了几分筋骨。”
她一连点评了数人,皆是点出优劣,言辞中肯,可见其学识不凡。
终于,她拿起朱瑞璋的素笺,目光微微一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笺上的字迹,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
“这位秦公子的诗作,‘叠嶂笼寒雾,长川锁暮烟’,起笔便见气象;‘孤帆浮远影,清响落云边’,收尾余韵悠长,不事雕琢却浑然天成,意境高远,当为榜首。”
楼下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赞叹,有人好奇地望向朱瑞璋所在的雅间,想看看这位秦公子究竟是何方人物。
朱瑞璋端着酒杯,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毛骧与张威对视一眼,心中暗赞——王爷的才情,即便是扮作富商,也绝非寻常纨绔可比。
柳如烟将二十张入选的素笺置于一旁,轻声道:“首轮胜出者,可入二楼雅间稍作歇息,一刻钟后,进行第二轮射覆。”
朱瑞璋随着众人起身,走至二楼东侧的雅间区域。
这里的雅间比之前的更为精致,临窗摆放着软榻,桌上换了新的茶点与热茶。
同行的几位公子中,有夔州本地的富绅之子,也有闻名而来的才子,皆是主动上来与朱瑞璋攀谈。
“在下王承业,乃夔州布商,不知秦公子是何方人士?”一位圆脸公子拱手问道。
“在下秦望,江南海商,途经夔州,听闻柳姑娘大名,特来凑个热闹。”朱瑞璋拱手回礼,语气谦和,却自带一种疏离感,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众人闲聊间,一刻钟很快过去。
侍女们再次前来引路,将二十位胜出者带到一楼大厅中央的空地上。
这里早已摆好了二十张案几,每张案几上都放着一个锦盒,盒盖紧闭。
“射覆之戏,奴家已命侍女将一物藏于锦盒之中,各位公子可凭线索猜度,写下谜底,猜对者晋级。”
柳如烟依旧倚在二楼栏杆旁,手中团扇指向第一张案几,“此盒中物,与疏影横斜相关,且能随身佩戴。”
众人闻言,皆是陷入沉思。
“疏影横斜”出自林逋的咏梅诗,自然与梅花相关。
可随身佩戴的梅花之物,究竟是何物?有人猜是梅花纹香囊,有人猜是梅花簪,也有人猜是梅花绣帕。
朱瑞璋走到自己的案几前,并未急于下笔。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锦盒,盒身微凉,隐约能感觉到里面之物轮廓小巧,质地坚硬。
“疏影横斜”不仅指梅花,更暗含玉之意,玉有温润之质,恰如梅之清雅。
随身佩戴、质地坚硬且与梅花相关,最可能的便是梅花纹玉佩。
他提笔写下梅花纹玉佩几字,交由侍女呈上。
柳如烟看过所有谜底后,再次开口:“秦公子、王公子、李公子三位猜对!”
被淘汰的人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拱手退下,给三人让出地方,此时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王承业看着朱瑞璋,眼中带着几分警惕,李公子则面色沉稳,似乎胸有成竹。
第三轮竞价,无需登台,而是由三人依次进入柳如烟的专属雅间,献上自己准备的物件,由她亲自定夺。
李公子率先进入,半炷香后便面色落寞地走了出来,显然未能得偿所愿。
紧接着是王承业,他捧着一个锦盒,意气风发地走进去,里面装的是一颗硕大的南海珍珠,流光溢彩,价值不菲。
可没过多久,他也悻悻而出,嘴里嘟囔着“不解风情”。
终于轮到朱瑞璋。
侍女引着他穿过二楼的长廊,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在雾中摇曳,光影斑驳。柳如烟的雅间与其他房间不同,门上雕刻着缠枝莲纹,透着几分雅致与私密。
侍女轻轻推开房门,一股冷香扑面而来,与之前的檀香截然不同,清冽中带着几分孤高。
雅间内布置极简,一张梨花木桌,两把雕花椅,墙角燃着一盆银丝炭,火光柔和。
柳如烟坐在桌旁,面前摆着一杯未动的清茶,见朱瑞璋进来,她缓缓起身,敛衽一礼:“秦公子,请坐。”
朱瑞璋颔首落座,并未急于拿出物件,而是先开口道:“柳姑娘的诗评与射覆谜题,皆显才情,秦某佩服。”
柳如烟抬眸看他,目光清澈如溪,却带着一丝探究:“秦公子的诗作与猜谜,亦见真章。江南多文人,公子既有如此才情,为何要做海商?”
“世事无常,为生计奔波罢了。”朱瑞璋轻笑一声,语气平淡,
“倒是姑娘,以一介女子之身,能在夔州闯出如此名声,实属难得。”
“不过是混口饭吃,谈不上什么名声。”柳如烟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公子准备的物件,可否让奴家一观?”
朱瑞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放在桌上。
木盒古朴无华,是寻常的紫檀木所制。
他打开盒盖,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幅折叠整齐的绢本小画。
展开画卷,画的是一幅《寒江独钓图》,江面雾气氤氲,一叶扁舟,一蓑笠翁,笔触简练,意境悠远。
更难得的是,画卷背面题着一句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字迹与之前诗作上的笔墨如出一辙,显然是朱瑞璋亲手所画所题。
柳如烟的目光落在画卷上,指尖轻轻拂过画中的江面,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惊讶,又似怅然。
“公子为何要送这幅画?”她抬头问道,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
“见姑娘气质清绝,如寒梅傲雪,如孤舟独钓,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朱瑞璋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金银珠宝太过俗艳,唯有此画,方能配得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