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阳光里泛着细碎的银光,每一片冰晶都像被镀了层暖玉,踩上去不再是决战时的脆响,而是带着消融的绵软,“咯吱”声里藏着松快。玄黎半扶着林砚走在最前,她的发丝还凝着未化的雪粒,被阳光照得透亮,靠在他臂弯里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却每一步都踩得扎实。
“先找处避风的岩洞休整,清点伤员和物资。”周老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却依旧沉稳。他捋胡须的手微微发颤,指尖还留着捏破阵符时的灼痛感,方才强撑着破阵的灵力反噬正慢慢浮现。张诚立刻应声,转身对侍卫们挥手,靴底在雪地上踏出规整的印记,“两人一组搜查四周,注意警戒——暗阁余孽或许还有漏网之鱼。”
林澈扶着个胳膊被黑气灼伤的修士跟上,那修士的袖口焦黑,伤口处还冒着淡淡的白烟,却咧嘴笑着:“这点伤算啥?能亲眼见邪灵散了,值!”林澈从行囊里翻出清邪露给他涂抹,冰凉的液体触到皮肤,修士疼得抽了口气,却不忘朝阿石扬下巴:“方才那符掷得真准,小子有出息!”
阿石攥着剩下的半张破邪符,耳朵尖又红了,脚步却下意识往周老身边靠了靠。他怀里还揣着周老塞给他的清邪露,瓷瓶温热,像揣着一团小小的火。“周老,祭坛上的邪纹……还会再冒出来吗?”他小声问,目光瞟向身后那座渐渐远去的玄冰祭坛,阳光落在上面,竟让那些狰狞的纹路柔和了些。
周老回头望了眼,指尖划过腰间的符袋:“黑珠已碎,坛主伏诛,邪灵没了根基,那些纹路不过是空壳子了。”他顿了顿,摸了摸阿石的头,“你今日掷出的那道符,力道准头都不差,回头我教你画完整的破邪符。”阿石眼睛猛地亮起来,攥着符纸的手紧了紧,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找到岩洞时,阳光已爬过洞口的冰棱,折射出七彩的光。侍卫们生起篝火,枯木在火里“噼啪”作响,暖意很快驱散了身上的寒气。林砚靠在岩壁上,玄黎正用干净的布条擦拭她沾了雪水的发丝,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她掌心的凤核还残留着淡淡的金光,那是方才耗尽灵力后的余温,此刻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还疼吗?”玄黎的指尖拂过她苍白的脸颊,方才为她挡下黑气时留下的疲惫还藏在眼底,喉间的血腥味虽已散去,却总觉得心口悬着的石头刚落地。林砚摇摇头,抬手碰了碰他嘴角的伤口,那里已经结痂,带着淡淡的红:“是我该问你才对。”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笑意,“你说的青竹镇,是不是有会开在冬天里的梅花?”
玄黎的心猛地一软,指尖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有,镇口的老梅树能开半树红萼,雪落在花瓣上,像缀了碎玉。”他记得她曾提过,幼时在师门后山见过腊梅,后来战乱辗转,便再没见过那样的景致。“到了那里,我给你煮梅酒,温着喝,暖身子。”
篝火边的喧闹忽然轻了些,张诚正给伤员分发干粮,瞥见这一幕,悄悄朝林澈使了个眼色。林澈咬着饼,嘴角忍不住上扬——从前玄黎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剑眉总蹙着,如今眉眼间的柔和,连傻子都能看出端倪。他想起北境的寒冬里,玄黎曾为了护一座边城,三天三夜没合眼,那时谁能想到,这位冷面修士也会有这般温柔的模样。
周老闭目调息片刻,睁开眼时正好撞见玄黎给林砚裹紧披风,浑浊的眼眸里泛起笑意。他从行囊里取出个木盒,递过去:“这是早年在青竹镇得的,或许你们用得上。”木盒打开,里面是两株干枯的梅枝,虽无花叶,却带着淡淡的清香,“埋在院子里,开春就能发芽,到了冬天,就能开花了。”
林砚眼睛亮起来,伸手轻轻碰了碰梅枝,指尖的金光竟在枝桠上流转了一圈,像是在唤醒沉睡的生机。“谢谢周老。”她抬头时,阳光从洞口照进来,落在她眼里,比凤核的光还要暖。
暮色渐沉时,岩洞外的雪地上忽然传来脚步声,是负责警戒的侍卫回来,手里还提着几只冻僵的野兔。“张统领,四周没发现暗阁的人,倒是这兔子,能给大伙儿补补身子。”侍卫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决战后的轻松终于彻底弥漫开来。
篝火被添了柴,火焰窜得更高,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阿石跟着周老学认符纸,指尖在地上画着简单的符文,偶尔抬头看看篝火边的玄黎和林砚,又低头继续画,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张诚和林澈聊着北境的防务,说等休整完毕,就派人把坛主伏诛的消息传遍五境,让百姓们都安心。
夜深时,林砚靠在玄黎肩头睡着了,呼吸均匀。玄黎望着洞口的月光,雪地上的银辉像铺了层薄纱,远处的雪原静悄悄的,只有风掠过冰棱的轻响。他想起决战时,她挡在他身前掷出净化符的模样,想起两人灵力交织时的共鸣,想起她说“要走一起走”时的坚定,心口的暖意便一点点漫开来。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月光:“快了,就快到青竹镇了。”
月光穿过洞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星纹玉佩的莹光与凤核的金光悄悄流转,在雪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远处的天际,启明星正缓缓升起,照亮了归程的方向,也照亮了即将到来的,属于他们的安稳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