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梅院的花架,就被一片绚烂的色彩拥住了。小满(阿石)蹲在花架下,腰间的向日葵荷包与新系的牵牛挂件轻轻晃着,小手正拿着小水壶,给新开的牵牛花浇水。经过几日的酝酿,花架上的牵牛已是满架芳华——淡紫、浅蓝、粉白、嫩红,一朵朵顺着藤蔓攀附,花瓣舒展,像缀了一架子彩色的小灯笼,晨露沾在花瓣上,泛着莹润的光,风一吹,花枝轻摇,香气便顺着风漫满了整个庭院。
“林砚姐姐,你看这朵红的!”小满的声音里满是欢喜,指尖轻轻点向一朵嫩红色的牵牛花,“昨天还只是花苞,今天就开得这么艳了!”她浇水的动作比初见花苗时熟练了太多,水流细细的,顺着花茎缓缓落下,既浇透了根部,又不会溅湿娇嫩的花瓣——再也不是那个会把花苗连根拔起、急得掉眼泪的小丫头了。
林砚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伸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牵牛花瓣,眼底满是温柔:“我们小满越来越会照顾花了。”
玄黎端着刚熬好的绿豆汤从灶房出来,木碗是周老的旧物件,边缘带着细微的磕碰,却透着温润的光泽。“先过来喝绿豆汤,”他把碗放在石桌上,声音温和,“凉透了,解暑正好。”
周老这时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旧布包——布包是粗麻布做的,边缘已经磨损,颜色也褪得发浅,上面还留着一块淡淡的污渍,是小满刚到青竹镇时,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小满,你看这是什么?”周老把布包递给她。
小满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粗糙的麻布,动作顿了顿,眼底泛起复杂的光。她慢慢打开布包,里面的东西不多,却件件都是她的珍宝:一张褪色的平安符(是林砚第一次给她画的,边缘已经磨得毛边),一小撮干枯的麦麸(是她刚到梅院时,林砚给她的麦饼碎屑,她舍不得吃,偷偷藏了起来),还有一块小小的、被摩挲得光滑的石子(是她在边城郊外捡的,说要给林砚当护身符)。
“我都快忘了……”小满的声音轻轻的,指尖抚过那张褪色的平安符,“那时候我总把这个藏在怀里,睡觉都攥着,觉得有它在,就不会遇到坏人了。”
林砚的眼眶微微发热,想起第一次把这张平安符递给小满的场景。那是在破庙里,小满发着低烧,缩在她怀里,浑身发抖。她用仅剩的符纸,匆匆画了一张平安符,塞进小满手里,轻声说:“拿着它,就不会再吃苦了。”那时的她,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这个孩子,却还是给了她最郑重的承诺。
“那时候你总怕我离开,”林砚伸手抱住小满,声音温柔得像晨光,“我去镇上买东西,你就坐在院门口等,眼睛都不敢眨,直到看见我回来,才敢露出笑脸。”
小满靠在林砚怀里,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怕……我怕你像以前的人一样,只是暂时收留我,等厌烦了就会丢下我。”她抬起头,望着林砚和玄黎,眼底满是坚定,“但现在我不怕了,我知道,梅院是我的家,你们不会丢下我。”
玄黎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小满的头,眼底满是怜惜与温柔:“从来都不是暂时收留,从我们带你离开边城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桃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家”字,边缘雕着小小的牵牛花纹,“给你的,挂在荷包上,就像院门口的木牌一样,提醒你,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小满接过桃木牌,紧紧攥在手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满心的欢喜与安稳。“谢谢玄黎哥哥,谢谢林砚姐姐……”
院门外传来张婶的笑声,她手里拿着两个彩色的纸风车,快步走了进来:“我家小子做的风车,给小满送两个来,风一吹就转,好看得很!”
小满立刻擦干眼泪,接过风车,眼睛亮了起来。张婶的风车做得精致,红、黄、蓝三色的纸页叠在一起,中心插着细竹棍,她拿着风车跑到院门口,迎着风跑了起来,风车呼呼地转着,彩色的纸页在晨光里翻飞,像一只快活的蝴蝶。
“这孩子,转眼就长大了,”张婶看着小满的身影,笑着对林砚说,“刚来时怯生生的,见了人就躲,如今倒是开朗多了,都是你们照顾得好。”
“是她自己懂事,”林砚笑着摇头,“也多亏了镇上的邻里,张婶您和王大娘,总想着她。”
上午的时光,小满几乎都在院里玩风车,风一吹,她就举着风车在花架下跑,风车转动的声音,伴着她的笑声,给梅院添了无尽的生机。玄黎和周老在花架旁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竹棚,用细竹条编织而成,既能遮挡午后的烈日,又不会挡住牵牛花的光照。林砚则坐在石桌旁,整理小满的旧布包,把那些珍宝一一小心地放回包里,又找了块新的蓝布,给布包缝了个新的边角。
午后,王大娘挎着针线笸箩来了,手里拿着一匹浅紫色的细布,笑着说:“给小满做件新衣裳,这颜色配着院里的牵牛花,肯定好看。”
小满立刻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块布:“真的吗?王大娘要给我做新衣裳?”
“当然,”王大娘笑着点头,“我教你绣领口,就绣牵牛花,好不好?”
小满用力点点头,乖乖地坐在王大娘身边,学着穿针引线。她的动作比第一次绣花时熟练了太多,虽然偶尔还是会绣错,但再也不会急得掉眼泪,而是会耐心地拆了重绣。林砚坐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想起第一次教她绣花时,她连针都穿不上,如今却能有模有样地绣出简单的花纹,心里满是欣慰。
“林砚姐姐,你看我绣的!”小满举起绣绷,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牵牛花,虽然针脚不算特别细密,却比第一次绣的向日葵规整了许多。
“真好看,”林砚笑着夸赞,“我们小满越来越厉害了。”
王大娘也点点头:“这孩子有灵气,学得快。想当年,我学绣花的时候,比她笨多了,绣坏了好几块布呢。”
傍晚时分,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橙色,洒在花架上的牵牛花瓣上,给每一朵花都镀上了一层金辉,美得不像话。玄黎把搭建好的竹棚收拾干净,搬了一张竹桌和几把竹椅放在下面,正好能坐在里面赏花、纳凉。
晚饭时,桌上摆着凉拌黄瓜、清炒茄子、绿豆汤,还有小满特意要求做的“牵牛饼”——林砚用新麦粉做了圆形的小饼,在上面用果酱画了小小的牵牛花纹,模样精致,味道香甜。
小满坐在林砚和玄黎中间,手里拿着玄黎给她的桃木牌,一边吃着饼,一边说:“等我长大了,要给林砚姐姐绣一件满是牵牛花的衣裳,给玄黎哥哥雕一个大大的花架,给周爷爷种一院子的花。”
周老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茄子:“好,周爷爷等着,等着我们小满长大。”
玄黎也笑着点头:“我们都等着,等你长大,我们还在这梅院里,一起看牵牛花,一起吃你做的饼。”
林砚看着小满眼里的光,心里暖融融的。她想起第一次遇见小满时,那个蜷缩在破庙里、眼神惶恐的孩子,如今却能坐在洒满阳光的庭院里,笑着规划未来,说着要守护身边的人。这大概就是岁月最好的模样——把苦难都酿成温柔,把颠沛都换成安稳。
晚饭后,小满靠在周老怀里,听他讲以前的故事,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刻着“家”字的桃木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周老轻轻把她抱回屋里,盖好被子。
玄黎和林砚坐在竹棚下,看着花架上的牵牛花,晚风一吹,花枝轻摇,香气四溢。“你看,她真的长大了,”林砚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我们时刻护在身后的小丫头了。”
玄黎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眼底满是温柔:“是我们一起给了她一个家,她也给了我们太多温暖。”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桃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银质牵牛花瓣,“我托镇上的银匠做的,给小满的,等她再长大些,给她戴在身上,保佑她平安顺遂。”
林砚看着那枚银花瓣,指尖轻轻触过,心里满是感动:“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等明日她醒了,再给她,”玄黎把盒子收好,伸手将林砚拥入怀中,“有她在,有周老在,有这满院的花,这梅院才是真正的家。”
月光爬上花架,洒在竹棚上,落在满架的牵牛花瓣上,也落在院门口的木牌上。“梅院”二字在月光下愈发温润,仿佛在守护着这满院的繁花、旧物与深情。小满在屋里睡得安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梦里大概是风车转动的模样,是牵牛花绽放的色彩,是家人相伴的温暖。
林砚靠在玄黎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听着风吹过花架的轻响,心里满是安宁。她知道,过往的颠沛流离都已成为过往,眼前的安稳才是最珍贵的。小满从孤苦无依的“小满”,变成了被爱包围的“阿石”,她从浑身是刺的守护者,变成了被烟火包裹的温柔之人,这方小院,这群家人,就是他们此生最安稳的归宿。
晚风穿过梅院,带着牵牛花的清香和淡淡的暖意,吹得花架上的藤蔓轻轻晃动,也吹得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满架的牵牛花在夜色中静静伫立,像一个个温柔的约定,见证着小满的成长,见证着这个家的团圆与温情,也守护着他们往后无数个岁岁安稳、烟火长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