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底的寒夜，雪又开始下了。这次不是细碎的雪沫，而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像鹅毛似的从天空中飘落，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梅院的屋顶、廊下的石阶，甚至连暖炉烟囱里冒出的青烟，都被雪染成了淡淡的白。屋里却暖得不像话，陶制暖炉里的炭火燃得正旺，通红的火星跳跃着，将每个人的脸颊都映得泛红。
今天是部落的守岁夜。按照部落的规矩，每年腊月底的最后一天，族人都要围在一起守岁，点燃篝火，吃着丰盛的食物，说着一年的趣事，祈求来年平安顺遂。梅院虽不在部落里，却也跟着凑了热闹——王大娘从下午就开始忙活，炖了满满的兽肉汤，蒸了麦糕和枣泥糕，还把珍藏的灵果蜜饯都摆了出来；苏婉和周老坐在暖炉旁，翻看着整理好的古籍，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林砚和小满则在廊下，挂起了一串串用红绳系着的贝壳和神树果实，风一吹，叮铃作响，像是在唱着迎新的歌。
“快进屋吧，外面雪大，别冻着了。”王大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兽肉汤，走到廊下，递给林砚和小满，“守岁要在屋里守，围着暖炉，热热闹闹的才好。”
小满接过肉汤，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浑身的寒气。她看着廊下挂着的贝壳串，笑着说道：“这样一打扮，倒真有迎新的样子了。去年的今天，我们还在忙着清理玄鸮会的残党，哪有心思守岁。”
林砚也端着肉汤，目光落在贝壳串上。那些贝壳，是她和小满夏天一起在山谷的溪流里捡的，被阳光晒得光洁透亮；神树果实则是秋末摘的，晒干后泛着深褐色的光泽。一串一串挂在廊下，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暖的光。“是啊，去年的此时，还在为家园安危忧心，如今，终于能安安稳稳地守岁了。”
玄狐蹲在两人脚边，嘴里叼着一块灵果蜜饯，吃得津津有味。它脖子上的红绳贝壳，在灯火下格外显眼——这是它的新年装饰，小满特意给它换了颗最大的贝壳。
进屋时，周老正翻到古籍里关于守岁的记载，笑着念道：“‘岁末守夜，篝火不息，食有余粮，言有欢语，则来年丰安。’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人们对平安的期盼都是一样的。”
“可不是嘛。”王大娘坐在暖炉旁，给每个人都盛了碗兽肉汤，“今年的收成好，粮食够吃，兽皮够暖，孩子们也都健健康康的，这就是最好的年景了。”
苏婉端起肉汤，喝了一口，看向林砚和小满，眼神里满是欣慰：“砚儿，小满，你们这一年，辛苦了。若不是你们，部落也不会有如今的安稳。”
林砚摇摇头，看向小满，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不辛苦。有小满在，有大家在，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小满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轻轻搅着碗里的肉汤。她想起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春天一起种麦种，夏天一起摘灵果，秋天一起晒草药、鞣兽皮，冬天一起守着暖炉，抵御风雪。从最初的相互扶持，到如今的彼此牵挂，这份感情，早已像神树的根，深深扎在了彼此的心里。
守岁夜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大家围坐在暖炉旁，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聊着一年的趣事。王大娘说起小满第一次学鞣兽皮，把兽皮煮得发黑；苏婉说起林砚小时候练剑，总爱逞强，摔得鼻青脸肿；周老则说起部落的孩子们，如何跟着小满学编同心结，跟着林砚学用小耙子翻晒麦粒。欢声笑语在屋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风雪声。
“对了，我给你们准备了新年礼物。”小满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跑进屋里，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大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十几双缝制得整整齐齐的兽皮手套——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每双手套的指尖，都绣着小小的花纹，有雏菊，有蝴蝶，还有玄狐的模样。
“这是我这段时间缝的，给大家的新年礼物。”小满拿起一双绣着雏菊的手套，递给林砚，“你的手冬天总爱冻，戴上这个就暖和了。”又拿起一双绣着蝴蝶的，递给苏婉；绣着玄狐的，自然是给王大娘的；给周老的，则是绣着古籍纹样的。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王大娘接过手套，戴在手上，大小正好，又软又暖和，“这花纹绣得真好看，比部落里的妇人绣得还精致。”
林砚戴上手套，指尖触到柔软的兽皮和细密的针脚，心里暖融融的。她能想象到，小满在无数个夜晚，坐在暖炉旁，一针一线地缝制这些手套，指尖或许被针扎破过，或许被兽皮磨得发红，但她从未抱怨过一句。“谢谢你，小满。”
“还有部落的孩子们，我也给他们每人做了一双小手套，等明天雪停了，就给他们送过去。”小满笑着说道，眼里满是期待。
玄狐似乎也知道这是礼物，凑到木盒旁，用鼻子嗅了嗅，喉咙里发出温柔的低吼。小满笑着拿起一双最小的，绣着小狐狸的手套，套在玄狐的爪子上——虽然不太合身，却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夜深了，外面的雪还在下，但屋里的暖意却丝毫未减。暖炉里的炭火依旧旺着，灵果蜜饯的甜香、兽肉汤的浓香，混着大家的欢声笑语，在屋里久久不散。周老和王大娘年纪大了，先去休息了；苏婉也回屋整理古籍，留下林砚和小满，继续守在暖炉旁。
“你看，外面的雪好像停了。”小满走到窗边，透过窗棂往外看。雪果然停了，月光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整个梅院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白里。
林砚走到她身边，并肩站在窗前。玄狐也跟着跑了过来，趴在两人脚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林砚轻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憧憬。
“嗯。”小满点点头，转头看向林砚，眼里的光比月光还要亮，“新的一年，我们要一起种更多的牵牛花，一起给玄狐做更多好吃的，一起帮部落的族人春耕，一起守护好我们的家园。”
“好。”林砚握紧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手套传递过来，温暖而坚定，“新的一年，我们还要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听神树的风声，一起守着这梅院，守着彼此，把每个日子都过得像今天一样，温暖而安稳。”
午夜时分，部落的方向传来了阵阵欢呼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想来，族人们也在庆祝新年的到来。林砚和小满相视一笑，同时举起手里的陶碗——碗里盛着温热的冬茶，像是盛满了对新年的期盼。
“新年快乐，林队。”小满轻声说道，眼里满是温柔。
“新年快乐，小满。”林砚笑着回应，眼底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轻轻碰了碰碗，喝了一口冬茶。暖意在心底蔓延开来，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也照亮了对未来的期许。窗外，月光皎洁，雪色如银；屋内，暖炉正旺，星火摇曳。玄狐蜷缩在脚边，睡得香甜；廊下的贝壳串，在月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寒夜守岁，星火传安。这一年，她们历经风雨，守护家园；这一夜，她们围炉夜话，期盼来年。新的一年，没有战乱，没有危险，只有满院的烟火气，只有彼此的陪伴，只有部落族人的安康，只有灵脉的安稳与神树的繁茂。
而这份安稳与温暖，会像暖炉里的星火，一直燃烧下去，照亮往后的每一个日夜，见证着牵牛花再次绽放，见证着麦种再次丰收，见证着孩子们慢慢长大，见证着她们执手相伴，直到岁月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