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1644年)夏,北京城内暑气蒸腾,昔日繁华的街道虽仍有战后的残破,却已逐渐恢复生机。皇城以西的工部旧址外,旌旗飘扬,工匠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与熔炉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雄浑的劳作交响——这里正是林越下旨设立的“临时军工局”,大明火器革新的核心阵地。
煤山惊魂、闯军围城、吴三桂勤王,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变故后,林越深知,大明要想在内外交困中站稳脚跟,必须打破“器不如人”的窘境。闯军的冷兵器集群、满清的重甲骑兵,都不是传统明军的火绳枪与笨重红衣炮所能有效抗衡的。穿越前深耕明清军事史的他,清晰记得历史上明军火器的致命缺陷:鸟铳射程短、精准差、雨天失效;红衣大炮笨重难移,无法伴随步兵机动;弹药威力不足,难以击穿清军甲胄。这些问题,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
“陛下,工部遗存与民间工坊已整合完毕,共清点出破损鸟铳三千二百余支,红衣大炮十二门,其中八门尚能修复;征用民间铁匠铺二十家,挑选熟练工匠四百余人,已全部入驻军工局。”工部左侍郎徐光启躬身禀报,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臣本已告老还乡,却被林越以“国家危难,急需栋梁”的诏书召回,委以军工局总督办的重任。林越深知徐光启的务实与远见,其在西学东渐中积累的数理知识,正是火器改良所需的关键。
林越点点头,迈步走进工坊。只见工匠们正围着一堆破损鸟铳忙碌,有的拆卸枪管,有的打磨零件,空气中弥漫着铁屑与炭火的味道。他拿起一支锈蚀严重的火绳枪,掂量着沉甸甸的枪身,眉头微蹙:“徐大人,你看这鸟铳,枪管光滑无纹,弹丸与枪管间隙过大,火药燃气外泄,射程不足百五十步,精准度更是堪忧,五十步外便难以命中目标。”
徐光启接过鸟铳端详片刻,叹道:“陛下所言极是。此等鸟铳,名为火器,实则与弓弩相差无几。只是我大明工匠世代沿用古法,从未想过改良之法。”
“古法不足恃,”林越语气坚定,伸手在枪管内壁虚划几道纹路,“朕要你即刻组织工匠,将所有修复与新造的鸟铳枪管,全部刻上螺旋纹路——此为‘线膛’,可使弹丸旋转飞行,稳定性大增,射程与精准度必能翻倍。另外,火绳点火太过依赖天气,改用燧发装置,以火石撞击点火,雨天亦可作战。”
说着,他取来纸笔,凭借记忆画出线膛结构与燧发装置的草图。螺旋状的枪管纹路、击锤与火石的配合机制,虽线条简单,却让徐光启眼前一亮。老臣反复揣摩片刻,躬身赞道:“陛下奇思妙想!此等改良,堪称神来之笔。臣这就组织工匠试制,先改造十支样品,再行量产。”
除了鸟铳,红衣大炮的改良更是重中之重。林越随徐光启来到火炮工坊,看着那几门重达三千斤的红衣大炮,摇了摇头:“此炮虽威力不俗,射程可达四百步,但过于笨重,需数十人牵引,三日方能移动百里,无法伴随步兵机动,只能固守城池。”他指向炮身,“你看这炮身铸铁厚实有余,灵动不足,可削减冗余部分,采用蜂窝状炮架分散重量,同时保留炮管厚度确保射程。朕的要求是,将炮重降至一千八百斤以内,让骑兵亦可拖拽。”
徐光启面露难色:“陛下,削减炮身恐影响炮体强度,万一发射时炸膛,后果不堪设想。”
“朕知你顾虑,”林越沉吟道,“可采用分段铸造之法,炮管与炮尾分开铸造,再用铆钉固定,既减轻重量,又便于维修;炮架改用榆木与钢铁混合结构,蜂窝状设计可分散后坐力,提升稳定性。另外,弹药也需革新,球形弹丸穿透力不足,改为铅制圆柱形弹丸,头部磨尖;同时试制开花弹,弹壳内填充黑火药与碎石,引爆后可杀伤集群敌人。”
为确保改良顺利,林越下旨从内库调拨黄金千两,用于购买优质铁矿与火石;同时严令户部保障军工局的粮食供应,工匠每人每日额外赏米二升、肉半斤,提振士气。徐光启不负所望,挑选二十名技艺最精湛的工匠,组成核心试制小组,日夜钻研线膛与燧发装置的制造工艺。
线膛的刻制是第一道难关。工匠们起初用手工打磨,进度缓慢且纹路不均,林越得知后,下令仿制西方的“膛线拉床”——以硬铁制成带有螺旋纹路的拉杆,固定在机架上,将枪管套在拉杆外,通过人力转动拉杆,逐步在枪管内壁拉出均匀的螺旋纹路。这一改良使线膛制造效率提升十倍,纹路精度也大幅提高。
燧发装置的难点则在火石与击锤的配合。经过十余次试验,工匠们最终选用坚硬的燧石与韧性十足的精铁击锤,调整击锤角度与弹簧张力,确保撞击时能产生足够的火星,引燃火药池中的引火药。
半月后,第一批改良后的线膛燧发枪试制完成。林越亲赴军工局检验,十支新枪整齐排列,枪管内壁的螺旋纹路清晰可见,燧发装置小巧精致。“来人,设靶百五十步!”林越下令道。
士兵们迅速在工坊外的空地上竖起木靶,徐光启亲自挑选一名熟练射手,装填弹药后瞄准射击。“砰”的一声枪响,铅弹精准命中靶心。连续射击十发,八发命中靶心,两发落在靶圈之内,精准度远超传统鸟铳。林越又命人测试射程,射手逐步后退,直至二百五十步外,仍能稳定命中靶身,射程较传统鸟铳提升近一倍。
“好!”林越龙颜大悦,拍案而起,“徐大人,此枪命名为‘大明一式线膛枪’,即刻组织量产,优先装备新军。另外,命工匠们将线膛与燧发技术推广至所有鸟铳,破损鸟铳全部按此标准改造。”
红衣大炮的改良也取得突破。经过减重设计与分段铸造,新炮重量降至一千七百八十斤,比原来减轻一千二百余斤,四名骑兵便可拖拽前行。试射时,火炮射程仍保持在四百步,发射圆柱形弹丸时,竟击穿了三层厚木板,穿透力远超原有火炮;开花弹引爆后,碎石与弹片飞溅,杀伤范围达数丈,威力惊人。林越下令将改良后的大炮命名为“大明轻型红衣炮”,首批量产二十门,配属新军各师。
量产过程中,林越推行“标准化生产”,要求所有枪管口径统一为七分(约21毫米),弹丸重量固定为三钱(约11克),零件均可互换,便于战场维修。同时设立“验炮官”与“验枪官”,每门火炮需试射三发,确保射程与精度达标;每支鸟铳需经过百步精度测试,不合格者一律返工。
为培养后续人才,林越下令在军工局旁开设“军工学堂”,招募五十名工匠子弟与识字士兵,由徐光启亲自授课,教授基础数学(用于测距与弹道计算)、冶金知识与火器制造工艺。学堂内购置沙盘与简易教具,林越偶尔也会亲自授课,讲解线膛原理与弹道学基础,将现代军事知识融入教学。
一个月后,军工局已量产大明一式线膛枪五百支、轻型红衣炮十门,改造破损鸟铳一千余支。林越决定组织一场实战演练,检验火器改良成果。他调遣一百名新军士兵,配备五十支线膛枪,在京郊练兵场进行队列射击演练。
士兵们分成三排,前排卧射,中排跪射,后排站立装弹,按照“射击-退至后排装弹-前排补位”的流程循环射击。“预备——射击!”军官一声令下,前排士兵同时开火,枪声整齐划一,铅弹密集飞向靶场。经过反复训练,士兵们的装弹速度大幅提升,每分钟可完成三次装填射击,三排轮射每分钟可达六轮,形成持续的火力压制。
演练现场,林越与徐光启、吴三桂等将领并肩观摩。看着密集的弹雨与精准的命中精度,吴三桂惊叹道:“陛下,此枪威力惊人,若新军全员装备,再配合轻型红衣炮,纵使满清铁骑来犯,也不足为惧!”
林越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北方:“吴将军所言甚是。但这只是开始,军工改良永无止境。徐大人,下一步要扩大生产规模,三个月内,我要看到三千支线膛枪、五十门轻型红衣炮装备部队;同时,命军工学堂加快人才培养,争取年内培养百名核心技术骨干,为后续火器革新储备力量。”
徐光启躬身领旨:“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早日让大明火器甲天下!”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军工局的熔炉上,映出通红的火光。工匠们仍在忙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仿佛在诉说着大明复兴的希望。林越站在工坊外,望着远方的天空,心中深知,火器改良只是第一步。只有打造出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新军,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事中站稳脚跟,才能为大明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军工初兴,火种已燃。这支用知识与汗水铸就的火器力量,即将在战场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成为大明死中求生的关键砝码。而林越知道,他的革新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