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联邦疆域最南端的边缘。这里散布着一些旧时代岛屿的残骸,以及“盖亚量子涟漪”后新生成的、环境极端恶劣的礁石群。为了扩大预警纵深、搜集海洋变异生物数据、并尝试寻找其他可能的幸存者势力,联邦在此建立了数个小型前哨站。其中,南洋7号前哨站,是位置最突出、也是装备相对最完善的一个。它建立在一座如同利剑般刺破海面的孤峭岩礁上,驻扎着一个三十人的混合小队——十五名原利剑士兵,十名铁骨营经验丰富的老兵,以及五名擅长在恶劣海况下生存和侦察的无药者。
当全球异形活动加剧的报告传到7号站时,站长,一位名叫李振的利剑资深军官,立刻下令提升了戒备等级。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岩礁上的气氛骤然紧绷。他们检查了每一挺重机枪,测试了能量护盾发生器,加固了唯一的登陆点,了望塔上的哨兵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片仿佛孕育着无数噩梦的、墨蓝色的汹涌海面。
然而,当攻击真正来临之时,它的方式依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首先失效的是通讯。并非被干扰或屏蔽,而是仿佛被某种东西吞噬了。信号在发出的瞬间,就消失在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力场中,连一丝杂音都没有反馈回来。紧接着,布置在礁盘外围的水下声纳阵列和震动传感器,读数集体归零,不是被破坏,而是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了一般。
了望哨是第一个发出警报的,但哨兵只来得及对着内部通讯器嘶吼出半句:“海面!黑色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监控画面捕捉到了最后的影像:一股如同活物般的、蠕动着的黑色潮水,违背了物理规律,沿着近乎垂直的礁壁,无声而迅猛地向上蔓延,瞬间吞没了了望塔。塔身没有爆炸,没有倒塌,只是在被黑色覆盖后,结构迅速变得灰暗、酥脆,最终无声无息地瓦解,融入那黑色的潮水之中。
“敌袭!全体进入战斗位置!自由开火!”李振的怒吼通过内部线路传遍整个前哨站。
战斗瞬间爆发,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向绝望。
能量步枪射出的光束,打入那黑色的潮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高爆手雷在潮水中炸开,飞溅的黑色流体瞬间又会汇聚回去。重机枪的金属风暴,只能短暂地延缓其推进的速度,却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更可怕的是,他们看到了报告中提到的新兵种。
数只“破壁者”从黑色潮水中凝聚而出,它们那钻头般的头部狠狠撞向前哨站主体建筑的合金大门。足以抵挡旧时代重炮轰击的厚重金属,在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撕裂!
同时,一种低频的、令人头晕目眩、恶心欲呕的脉冲笼罩了整个前哨站。灯光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备用能源系统挣扎了几下也陷入沉寂。是“干扰者”!士兵们佩戴的战术目镜屏幕瞬间雪花一片,耳麦里只剩下刺耳的噪音。许多人感到手脚发麻,意识开始模糊,射击变得毫无准头。
“吞噬者”的黑色潮水,趁机从“破壁者”撞开的缺口、从通风管道、从每一个缝隙涌入站内。
最后的战斗,发生在主控室内。李振带着残存的七八名士兵,用一切可用的东西堵住门口,进行着徒劳的抵抗。监控探头记录下了这地狱般的最后时刻:
画面剧烈晃动,充满了惊恐的喘息和绝望的嘶吼。可以看到黑色的流体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从门缝、从天花板渗透进来。一名士兵被黑色的流束缠住脚踝,惨叫着被拖入黑暗,他的身体在接触黑色的瞬间就开始溶解、晶体化。另一名士兵打光了所有弹药,抡起枪托砸向涌来的黑色,却被更多的黑色流体瞬间包裹、吞噬。
李振站在中央,手中紧握着一枚高能手雷,看着迅速逼近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黑暗,他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最终却化为一种扭曲的决绝。他对着应该是记录仪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形:
“它们……它们不是野兽!它们……有指挥!小心……小心海里的影子……啊——!”
黑色的潮水淹没了他,画面在最后捕捉到他那迅速变得灰暗、僵直,最终定格在惊恐呐喊状态的晶体化轮廓,随后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沙沙声(可能是晶体化过程或者异形活动的声音)。
这段充满极致恐怖和绝望的最后影像,连同前哨站信号彻底消失前强行压缩发送回来的、关于“黑色潮水”、“破壁者”、“干扰者”协同攻击的零碎数据包,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延迟后,终于穿越了紊乱的能量区域,抵达了“启明”基地。
当这段影像在议会核心层面前播放时,整个房间落针可闻。那冰冷的、无声的毁灭过程,那超越理解的攻击方式,那最后定格的晶体化人形……这一切比任何报告和数据分析都更具冲击力。
南洋7号前哨站,三十名联邦战士,无一生还。他们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后方传递回了用鲜血染成的、最残酷的警告:异形的威胁,已经不再是潜在的危机,而是已经烧到眼前的、毁灭一切的边境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