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云灵山药庐。
时光静淌,在蓝灼去西陵这几日,慕珩腿上的伤在蓝鸢的悉心照料下已好了大半。这日,夕阳的余晖透过竹窗洒入屋内,为正在换药的两人镀上一层暖光。
蓝鸢小心地解开旧的绷带,检查着伤口愈合的情况,指尖动作轻柔如羽。“公子,疼吗?”她低声问,专注的神情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
慕珩几乎沉醉在这份宁静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蓝鸢微微侧首,指了指自己白皙的耳垂,语气带着医者的客观,却无意中撩动了心弦:“每次换药,你的心跳都会变快。我听得见。”
慕珩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随即鼓动得更加剧烈。他多么想告诉她,这悸动并非源于疼痛,而是因她的靠近,因这失而复得的相守。可话到嘴边,又被强行压下,他怕唐突,怕惊扰了这份她暂时遗忘的宁静。最终,他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轻声回答:“潇淇姑娘医术高明,手法娴熟温柔,不疼。”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增添了几丝难以言喻的暧昧氛围。蓝鸢垂下眼眸,继续手上的动作,心中却同样泛起涟漪。她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对这个名为“穆青”的陌生商人,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与心安。
夜色渐深,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砸在竹庐屋顶噼啪作响,山林在风雨中呼啸。
到了每月望日,子时刚过,躺在床上的蓝鸢猛地蜷缩起身子!一股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从心口骤然爆发,瞬间席卷全身,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撕碎。
“啊——!”她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悲鸣,在雷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
隔壁的慕珩瞬间惊醒,那惨叫声如同利刃刺入他心脏。他顾不上自己行动仍有些不便的腿,立刻冲出门,用力敲响蓝鸢的房门:“潇淇!你怎么了?潇淇!我进来了?”
屋内只有持续的痛苦呻吟作为回应。慕珩心焦如焚,再也顾不得礼数,猛地推门而入!
只见蓝鸢蜷缩在床榻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袍,浑身已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如纸,唇瓣被咬出了血痕。她似乎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意识都有些模糊。
“潇淇!”慕珩冲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她冰凉颤抖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措。“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然而,就在他抱住她不久,怀中的蓝鸢竟奇迹般地停止了颤抖。那蚀骨的疼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而充盈的灵力感,悄然抚平了她体内躁动不安的气息。
剧痛过后是脱力的虚弱。蓝鸢缓缓回过神,朦胧间发现自己只穿着寝衣,被一个男子紧紧抱在怀中。她惊得瞬间清醒,下意识地用力推开慕珩,扯过一旁的薄被裹住自己,脸颊绯红,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穆、穆公子?你……你怎么在这?我……我刚刚犯了旧疾,对不起,失态了,让您见笑了!”
她急促地解释完,自己却先愣住了,疑惑地蹙起秀眉:“往日里我都要疼上大半夜,今日不知怎地,竟然这么一会就好了……” 这太不寻常了。而且,不知为何,尽管此刻情景尴尬至极,有这个男子在房中,她心中却奇异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慕珩听到“旧疾”二字,心猛地一沉,担忧不已:“潇淇,你何时得的旧疾?为何我从不知……”他话到一半及时刹住,改口道,“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蓝鸢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心口,眼神有些迷茫:“大概……三四个月前吧。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记不起家人了。不过现在慢慢地恢复,我已经记起好多事情了……” 她似乎不愿多谈旧事,觉得此刻两人独处一室实在不妥,便轻声说道:“穆公子,谢谢您。时间也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慕珩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疼不已。他联想到她疼痛骤停或许与自己体内的水灵珠有关,若是他离开,疼痛复发了怎么办?他实在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
听出她话语里的逐客之意,慕珩心念急转,瞬间摆出一副虚弱又无奈的神情,甚至还适时地轻轻抽了口气,仿佛牵动了腿伤。
“嗯,时间是不早了。”他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感觉腿有点疼,许是方才走得急了。外面下着这般大的暴雨,我来回走动实在不便。而且……”他目光扫过屋内,找了个蹩脚却无法立刻验证的借口,“我那边被子似乎有些薄,夜里寒意重……我能不能在姑娘这里,借坐一会,待雨小些再走?”
这话语里的无赖意味显而易见。蓝鸢看着他被雨水和汗水微微打湿的衣襟,以及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真诚(或许只是她觉得)的眼眸,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没能说出口。内心深处,那份莫名的依赖和安心感让她默许了他的留下。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自己则重新躺下,背对着他,试图平复混乱的心绪。或许是方才耗尽了心力,或许是他在身边带来的奇异安宁,不过片刻,她竟真的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慕珩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轻轻拨弄了一下炭盆里的火,让暖意更盛些,然后静静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目光温柔而贪婪地流连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窗外暴雨如注,屋内炭火噼啪。
他就这样守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不知过了多久,疲惫与安心交织,也忍不住靠在床沿,沉沉睡去。
长夜漫漫,风雨飘摇,而这一方小小的药庐内,却因两颗彼此不知却紧密相连的心,温暖如春。而这空气中也多了几分暧昧的氛围……